对于韩金桂主动拿出老物什卖，陆远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却是波澜不惊。
仿佛真的对古董没啥兴趣，只是随带着玩玩而已。
“小远呐，你也知道，叔认识的人少，否则就不麻烦你了。”韩金桂处于下风，只能硬着头皮笑道。
陆远话锋一转：“大民在部队上挺好的吧？”
“唉，别提那浑小子了，我都愁死了。”韩金桂一提到孙子就冒火，“老子费劲巴拉地给他铺路搭桥，他却支棱不起来。”
“别急，凡事慢慢来。”陆远好意地劝道。
韩金桂瞟瞟他：“小远呐，我家大民要是能你一半懂事，我死都瞑目了。”
“韩叔，你这言重了，我也就是瞎混混。”陆远赶紧摆手，“我真的要上山，要不你抓紧带我去看一眼？”
说的语气带了无所谓的意味，似乎内心并不情愿，是看在韩金桂的面子上无可奈何。
这让韩金桂怔了怔，心里生起不妙之感。
他是想把那老物什卖个大价钱的，但是看陆远这不感兴趣的态度，心里突然没了底。
“小远呐，我那件东西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在识货的人眼里可谓价值连城。”韩金桂不甘心地道。
“韩叔啊，现在古董市场不行，大家手上都没啥钱，哪里有闲工夫弄这个。”陆远好笑地摇摇头。
反正他必须流露出古董一文不值的态度，不然是很难跟韩金桂那个老狐狸讲价的。
“唉，真是急死个人，我是急用钱，不然才舍不得出手。”韩金桂直拍大腿，“你在外面认识的人多，你帮我看看有人要不。”
说完把陆远拽到他家里，很小心地关上门，从里面反闩上，然后才拿出那件古董。
居然有是件高头骏马的唐三彩，做工非常精致，色彩也保存得非常好，几乎没有瑕疵。
“小远，你仔细瞧瞧，这件是不是宝贝。”韩金桂得意地道。
“东西是不错，我可以帮你问问，但能不能卖出去不敢包。”陆远爱莫能助地叹了口气。
“能卖，肯定有人要，这一点我有信心。”韩金桂自己给自己打气。
陆远望望他：“韩叔啊，是好东西，但没人要它就不值钱，这玩意儿得看缘分。”
韩金桂知道他说的话在理，但心里始终难以释怀。
他沉默片刻后道：“照你这么说，一是不大好卖出去，二是即使有人要也卖不出好价钱？”
“韩叔，就是这个意思，你自己看着办。”陆远大点其头。
“唉，这么好的东西，昨就没人要呢，我是想不通！”韩金桂一脸无奈。
按照陆远的认知，这种品相的唐三彩说价值连城一点不为过，不出二十年就能价值百万。
现在收着，啥也不用管，过个十年二十年拿出来，那就是翻着跟头大赚特赚。
“这个没法说，就跟字画一样，遇到懂行识货的就值钱，对外行来说分文不值。”陆远继续磨嘴皮子。
反正他也不急着买，天然占据着主动权。
韩金桂望望他，心里也明白这事他再急也没用，被陆远拿捏着呢。
“小远呐，咱们一个屯子的，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跟我说个实话，能不能收？”韩金桂有点豁出去了。
“叔，收是肯定能收，但价钱估计你不满意呢。”陆远摇了摇头。
韩金桂咬咬牙：“你给我一个实在价，多少钱你愿意收？”
陆远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最多两百，超过这个价我就不能要了，烂在手里那我就纯亏两百。”
韩金桂一听就皱起眉头：“小远呐，我爷爷说过，当年有人出三千个银元收，他都没卖。”
放在好时候，三千个银元那肯定是值的，也肯定有人要，但毕竟现时不同往日了。
“韩叔，行情好的时候，别说三千，三万都有人要，可大清都亡几十年了。”陆远说到最后摇了摇头。
韩金桂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古董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他沉吟片刻后咬了咬牙道：“小远，两百太少了，我也不多要，给两千就行。”
“韩叔，你要是这么说，那您就留着吧，我是没有能力收。”陆远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这一招的杀伤力极强，韩金桂本能地伸手拦住他：“你别急着走，价格好商量。”
陆远摇头：“叔，我们的价格相差大大，聊下去也没意思，还容易伤感情。”
还是执意要走。
“小远呐，咱们好好聊，好好聊，你呢添一点，我呢降一点，咋样？”韩金桂真急了。
陆远想了想道：“叔，其实收古董我也就是带着玩玩，现在主要还是开厂，手上的钱都投在厂里了。”
韩金桂点头道：“这个叔相信，开厂要花销的地方多，但你毕竟有经验，是懂行的，你知道它的价值。”
陆远苦笑了一下：“叔，我已经出价了，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你考虑一下吧。”
话里话外，他是不可能再往上添了。
韩金桂拽住他不松：“小远，你出的太低了，你是懂行的，知道它起码值两三千，但上叔也是急用钱，你看不如这样，一千五，咋样？”
陆远的心理位价是五百，不能再多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摇头：“这个价收不了，很容易就烂在手上了。”
韩金桂见他不肯松口，只好再退一步：“哎，要不是急用钱，叔真心舍不得出手，你就再添点吧。”
陆远皱眉思忖片刻，咬咬牙：“叔，也就是你，换个别人我肯定不会添，最多三百，我已经尽力了。”
三百换个破马，一万个人得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不太愿意，毕竟三百能换好多粮食，能滋润地过几天。
陆远对这个心思把握得太透彻了，所以不急不徐。
“才三百啊，太少了，真的太少了，这个价卖我是血亏啊。”韩金桂都快急哭了。
他欲哭无泪是真的，明明是很值钱的好东西，却偏偏遇不到一个愿意买的人，这种滋味让他无比憋屈。
但拿不懂行的人的话说，这玩意儿不能吃不能用，放在家里还占地方，啥也不是。
“叔，三百不少了，够买几百斤大米。”陆远很认真地道。
“那哪能一样，这多好看呐，放在家里多有档次，看着心里好美啊。”韩金桂叹道。
“叔，现在它是你的，你心里美吗？”陆远好笑地反问。
“……”韩金桂顿时哑口无言。
东西再好，如果对生活没有实质性的帮助，那么它的价值也是有限的。
“叔，最多三百，咱们也不急着成交，你在家好好考虑。”陆远这回是真走了。
趁着韩金桂愣神的工夫，立马快步离开他家，一出门就骑上自行车溜了。
“难道真的不值钱了？”看着陆远的背影，韩金桂陷入痛苦的思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