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猪食量比昨天少了一半,也稀多了,连猪都不大乐意吃,拱了几下就不碰了。
猪,居然嫌弃了。
“寒碜谁呢?”
陆青山顿时老脸涨红,在心里破口大骂,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连猪都嫌弃的东西,他当成宝贝疙瘩弄回去,算怎么回事?
但形势比人强,他心里再窝火再憋屈,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将猪食连盆端出猪圈。
至于偷肉的事情,早就被他给忘到了爪哇国去了。
回到家,刘芹和陆建国看到猪食只有一半,都疑惑地盯着他。
“你咋地饿急啦,半路上偷吃了?”刘芹愤怒地质问。
“没有,今天喂得少——”陆青山委屈地解释。
“放屁!”
陆建国火冒三丈,压根不信他的解释,骂道:“你是存心的吧,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被冤枉的滋味相当不好受,陆青山被气得直哆嗦,半晌说不出话来。
“把棉袄脱了,还当你今天能表现一下的,原来啥也不是。”刘芹气呼呼地命令。
陆青山被娘俩逼急了,怒道:“他就煮了这么点,跟我有什么关系,能怪我?”
“你吼我?你还有理了?”
刘芹忍他这么多天,也终于忍够了,彻底爆发:“给你点脸色,你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你再吼,老子不干了!”陆青山现在就这一点狠,只要他撂挑子,娘俩就害怕。
果然不出所料,在他发飙之后,刘芹冷静了不少。
她咬咬牙,忍住怒火,语气柔和下来:“老头子,你是一家之主,我不该吼你。”
说着朝儿子递了一个眼色。
陆建国会意,也道歉了:“爹,我是实在饿急了,不是有意顶撞你,你别往心里去。”
不得不说,陆青山还就吃他俩这一套,只要他俩一服软,他就没脾气了。
“我跟你们说,不是我不想,是实在没办法,估计他那边也没粮了,才会煮得少。”
陆青山也软言解释起来。
“嗯,我相信你没有半路上偷吃。”刘芹郑重点头。
“我真没有!”陆青山急了,一手举天发誓,“我要是半路上偷吃,天打五雷轰——”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来了一道闷雷,在屋顶炸响。
在大冬天的,打雷很罕见,但这个雷像是专门跟陆青山作对,把他给咋懵了。
紧接着,外面的雪变成哗啦啦的大雨。
暴雪已经够让人郁闷的了,这再来场瓢泼大雨,真是要人老命了。
干冷还好些,夹着雨水汽的湿冷非常难受,寒气直往人四肢百骸里钻,很要命。
整个三里屯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这贼老天,不给人活路啊——
不少人在屋里咒骂,下了雨,外面的路更难走,就算雨过天晴,也要好几天才能出门。
天呐!
这缺棉少粮的日子,啥时候才能熬过去啊,就连牛春根都犯愁了。
他虽然听了陆远的话,屯了不少粮,但压根没想到天气会恶劣到这种程度。
事实上,他家里的柴粮也不多了,尤其柴禾,本以为随时能弄到,所以也没太上心。
现在这雨雪下个不停,让他心里很没底,要是下个没完,他真不知道能撑多久。
“那小子真神,反复叮嘱我,可我还是没往心里去,活得不如个孩子啊。”
牛春根暗暗埋怨自己,这话没脸说出来,只能憋在心里自己承受。
“娘,我冷——”牛二冻得缩成一团,他刚才去外面搬柴禾,遭了点雨。
“他爹,看孩子冷的,生点火吧。”牛二娘心疼不已。
“哪有柴禾!”
牛春根没好气地瞪了娘俩一眼:“现在烧了,晚上咋办?把你们娘俩烧了?”
“……”牛二娘不吭声了,她也知道家里柴禾不多,外面又下雨,湿柴更难烧。
牛老爹心疼孙子,跑出来喝道:“没柴烧没柴烧,不行就把我这把老骨头烧了!”
“爹哎,你就别添乱了。”牛春根是个孝子,又头疼又无奈。
“把我孙子冻坏了,我跟你没完!”牛老爹将拐杖在地上戳得梆梆响。
“行行,烧吧。”牛春根也不再坚持了,跑到一边去点了根烟,闷头抽起来。
大白天的把柴禾烧了,他得琢磨晚上咋办,上哪去弄柴禾。
看到牛二在烤火,他心里越发憋闷,都是老爹和媳妇把这小子惯得没个正形。
跟陆远比起来,自家这小子简直就是一坨臭不可闻的屎……
牛春根心烦意乱,最终忍不住找出雨衣穿上,拿上手电筒,一头扎进外面的大雨之中。
在大雨冲刷下,积雪倒是消了不少,但道路比之前更加泥泞难行。
开始的时候牛春根没有方向,自己也不知道去哪里。
走着走着,赫然发现是去陆远家的方向,他索性便走了过去。
快要到的时候,感觉到不远处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心念一动,慢慢趸过去。
没过多久,便发现是那人竟然是陆青山,拿着一个猪食盆,不时四下张望。
“这老怂货要干啥?”牛春根很纳闷。
又看了片刻,看到陆青山把猪食盆放到陆远家的猪圈里,却没走,而是躲在附近。
肯定没啥好事!
牛春根心里这么想着,便也躲在一边。
过了一会儿,陆远出来添猪食,等他添完回屋后,陆青山居然去把猪食端跑了。
“……”牛春根愕然半晌,不知道说啥好了。
见过偷猪的,没有见过偷猪食的,说实话他除了生气,也有些心酸。
肯定是实在饿急眼了,要不也干不出这么丢人的事。
“娘的,咋就被我遇上了,说也不好,不说吧心里又过不去。”
牛春根难受不已,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跑过去敲陆远家门。
“小远,你家猪还好吧?”牛春根拐弯抹角地开口,实在是不好意思直接提。
“还好吧,咋了叔?”陆远故意装糊涂。
牛春根看了眼在远处继续做针线活的陈秀英和九老太,表情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刚才看到好像有人在那边转悠,等我靠近的时候,跑了。”
意思是他没看清楚是谁。
陆远恍然,好笑地道:“可能是路过的吧,没事,没听到猪叫。”
猪没丢就行,至于其它的,他不在乎。
牛春根见他这个态度,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而道:“小远,还是你有见识,要不是你提醒,我家早就断顿了,就这也快了。”
陆远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叔,你没多屯点粮?”
“唉,心里有点侥幸,以为没多大事。”牛春根尴尬地挠了挠头。
“缺多少,我给你匀点。”陆远立马痛快地道。
“你要是有,那就匀点吧。”牛春根也知道不是客气的时候,“该多少算多少。”
来一趟其实不容易,空手回去的话亏大了。
“叔,你帮我那么多,提什么钱啊。”陆远摆了摆手,大方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