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存的“地缚锁龙阵”内,已是一片焦土。
灰黑色的能量余波仍在空气中丝丝缕缕地游荡,所过之处,无论是顽石还是枯木,皆悄无声息地化为齑粉。
先前那些围攻王平安的神庙修士与执金卫,连同他们脚下的大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抹去了一层,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边缘不规则的焦黑深坑。
深坑中心,两道身影却诡异地安然无恙,仿佛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刻意避开了他们。
“咳……咳咳……”李常搀扶着王平安,自己也咳出几口带着烟火气的浊气。
他茫然四顾,入目皆是毁灭,先前那些凶神恶煞的敌人,此刻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王……王兄弟,这……这是你弄出来的?”李常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虽然醒了,但脑子还是一团浆糊,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噩梦,然后就被一股大力拉扯着,接着就是天旋地转。
王平安脸色比纸还白,嘴唇干裂,连站都站不稳,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李常身上。“废……废话……不是老子……难道是你啊……”他喘着粗气,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要了他的老命。
“我……我哪有这本事。”李常下意识地反驳,随即又想起先前自己身上那股突如其来的古怪感觉,还有王平安背后那块石板爆发出的青光。
“那石板……救了我们?”李常不确定地问。
“嗯……算是吧。”王平安有气无力,“那玩意儿……关键时刻还挺顶用……就是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好运……”
他现在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丹田气海里更是翻江倒海,那“寂灭之源”的核心能量虽然被他引爆,但反噬之力也差点把他直接送走。
“快……快离开这里……那帮孙子……肯定要追上来了……”王平安催促道。他知道,刚才那一下动静太大,金袍面具人和枯荣供奉不可能察觉不到。
阵法之外,原本还算完整的山林此刻也遭了殃,大片树木被夷为平地,地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焦臭。
枯荣供奉和金袍面具人几乎是同时出现在那焦黑深坑的边缘。
“这……这是何等力量?!”枯荣供奉看着眼前的景象,那张老脸第一次失去了从容,布满了惊骇。他手中的骨杖微微颤抖,似乎在畏惧着空气中残留的毁灭气息。
“寂灭之源……他竟然真的引动了核心能量!”金袍面具人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凝重,面具下的眼神变幻不定,“此子……断不可留!”
他原以为王平安不过是筑基期,就算有些诡异手段,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可眼前这如同天灾般的景象,哪里是筑基修士能造成的?就算是寻常金丹,也未必有这般威势。
“人呢?!”枯荣供奉四下扫视,“难道……同归于尽了?”
“不像。”金袍面具人摇头,“那股能量爆发的中心,似乎有一股奇异的波动护住了什么……而且,刚才空间有异动。”
就在这时,巴图寨主带着几个残存的黑石寨族人狼狈不堪地跑了过来。这位先前还不可一世的寨主,此刻灰头土脸,身上的衣袍也破了几个大洞,显然也受到了波及。
“寨主,你那‘地缚锁龙阵’……”枯荣供奉看向巴图,语气不善。
“阵……阵毁了!”巴图寨主脸上却不见多少颓丧,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眼神灼灼地盯着深坑中心,“那小子……那小子引动的力量……还有那块石板!”
“石板?”金袍面具人看向他。
“对!就是那块石板!”巴图寨主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我黑石寨古籍记载,南疆曾有‘寂灭神使’,手持‘破界神石’,引动天地寂灭之力,荡尽一切污秽,重开生机之路!那小子……那小子定然与此事有关!”
“神使?破界神石?”枯荣供奉皱眉,“巴图寨主,你莫不是糊涂了?那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
“不!绝不是传说!”巴图寨主猛地摇头,眼神狂热,“我黑石寨世代守护的秘密,便是等待‘神使’再临!那石板,定是‘破界神石’无疑!他逃不了,我能感应到神石的气息,他一定就在附近!”
他猛地看向王平安逃离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近乎疯狂的执着:“传我命令,黑石寨所有勇士,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到神石!”
说完,他也不管金袍面具人和枯荣供奉,带着手下便急匆匆地追了下去。
“这夯货……”枯荣供奉看着巴图的背影,有些无语。
金袍面具人却沉默不语,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南疆的古老传说……或许,并非空穴来风。先找到王平安再说,他引动如此强大的力量,必然身受重创,逃不远。”
两人相视一眼,也立刻展开身形,循着能量残留的痕迹追去。只是他们心中都清楚,王平安那小子滑溜得很,加上那块诡异石板的传送能力,想要再轻易堵住他,怕是难了。
更让他们忌惮的是,王平安身上那股“寂灭之源”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另一边,李常背着王平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的山林中亡命奔逃。
“王兄弟,你……你怎么样了?”李常感觉到背上的人气息越来越微弱,心中焦急万分。
“还……还死不了……”王平安的声音断断续续,“找个……山洞……或者……石缝……先躲起来……”
他现在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全凭一股意志吊着。那“寂灭之源”的爆发,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精气神,此刻反噬如潮水般涌来,五脏六腑都像是在被火焰灼烧。
“好!你撑住!”李常咬着牙,加快了脚步。
他虽然只是个凡人,但逃亡了这么久,也练出了一些山林生存的本事。很快,他便在一处不起眼的断崖下,发现了一个被藤蔓遮掩的狭小石缝。
“王兄弟,这里行吗?”李常将王平安小心翼翼地放下来,让他靠着冰凉的石壁。
王平安勉强睁开一条眼缝,打量了一下四周,点了点头:“将就……将就了……咳咳……”
李常连忙从怀里摸出水囊,喂王平安喝了几口。
“老李……”王平安缓过一口气,“这次……多亏你了……”
若不是李常在关键时刻苏醒,他恐怕真的要交代在那个鬼阵里了。还有那石板,若非李常身上那股莫名的气息与寂灭之源同时引动,怕也无法顺利开启逃生通道。
“王兄弟说的哪里话。”李常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也没做什么,反倒一直是你的累赘。”
他想起先前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那股力量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现在体内空空如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你那一下……可不简单。”王平安咧了咧嘴,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直抽气,“以后……你小子怕也不是普通人了……”
李常闻言,心中一动,却没有多问。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王兄弟,你先歇着,我给你护法。”李常说着,便在洞口附近警戒起来。
他看着王平安苍白如纸的脸,回想起先前那毁天灭地的场景,心中百感交集。震撼,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敬佩和追随的决心。
这个看似不着调,满嘴跑火车的年轻人,却一次又一次在绝境中爆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带着他这个“累赘”死里逃生。
王平安没有再说话,他闭上眼睛,开始全力调息,试图压制体内狂暴的反噬之力。
神念沉入丹田气海,他发现那枚原本只是略显灰暗的“寂灭死气珠”,此刻竟然变得漆黑如墨,凝实了数倍不止,并且还在缓缓旋转,贪婪地吸收着从“寂灭之源”核心处逸散出来的、更为精纯的死寂能量。
“奶奶的……这算是因祸得福?”王平安心中嘀咕。
这次引爆,虽然代价巨大,差点把他自己也给玩完,但似乎也让这死气珠对“寂灭之源”的容纳度和掌控力提升了不少。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寂灭死气的运用,似乎又上了一个台阶。
不过,他也敏锐地察觉到,随着死气珠的凝实,那股源自“寂灭之源”核心的、冰冷孤寂的意志,似乎也更加清晰了。这玩意儿,就像一把双刃剑,用好了能杀敌,用不好,怕是第一个先把自己给吞噬了。
“麻烦……真是个大麻烦……”
王平安苦笑一声,不再多想,专心致志地引导着体内的能量流转,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脏腑。
他知道,敌人不会给他太多喘息的时间。下一次遭遇,恐怕会更加凶险。
而那块神秘石板,虽然救了他一命,但也让他对南疆这潭浑水,有了更深的忌惮。
“寂灭之源”、“南疆大祭”、“地底巨物”、“神使”、“破界神石”……这些线索如同乱麻一般缠绕在一起,让他越发觉得,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远超想象的巨大漩涡之中。
“不想了不想了,先活下来再说……”王平安甩了甩头,将这些杂念抛开。
夜色渐深,石缝外,只有虫鸣和偶尔传来的野兽嘶吼。
李常靠在洞口,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一切,手中紧紧攥着一根削尖的木棍。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太大的忙,但至少,不能再拖王平安的后腿。
而王平安,则在与伤势和反噬的抗争中,艰难地积蓄着再次面对风暴的力量。他不知道,这一次的爆发,会给他的未来带来怎样的变数,也不知道那块石板,究竟会将他引向何方。
南疆的夜,依旧深沉而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