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梨初的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傅淮礼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以描述。
他一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缓了好一阵子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过程中,有我吗?”
“宝宝,你现在的口味……已经这么重了吗?我一个,还不够满足你吗?”
梨初总算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到底在想什么了,直接抓起枕头砸他脸上:
“你想什么呢!才不是那种梦!”
“现在还早,你继续睡,我先去洗把脸。”
她起身穿上了拖鞋,跑到浴室里掬了一捧冷水就往脸上浇。
傅淮礼父亲出现的画面,跟她在心理治疗室看到的那些画面,是连在一起出现的。
所以,他大概……跟她小时候的记忆有关。
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呢?
难不成……自己梦见那些可怕的事情,都和他有关,甚至,还有可能和傅家有关?
那关于自己童年记忆的这个潘多拉魔盒,她还要不要打开……
莫大的恐惧感霎时间涌了上来,将她笼在了里面。
梨初只好又掬了一捧冷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傅淮礼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背靠在洗手台前——
暖黄的灯光落在男人身穿黑色睡袍的宽肩上,睡袍带子还慵懒地松在腰间,他一只手随意地撑在身侧,另一只手拿着干毛巾,显然在等她。
他把干毛巾递过来的时候,梨初还是下意识心虚地躲了一下:
“你怎么不继续睡,起来干什么?”
傅淮礼微微挑眉:
“你知道的,我最娇气了——脸上和发际线都湿湿的话,怪不舒服的,就睡不着了。”
梨初:“……”
他顺势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那条干毛巾沿着她的下颌缓缓摩挲,动作轻柔:
“所以,你刚刚不敢告诉我,你做了噩梦,噩梦里还有我爸,是在害怕什么?”
“是因为亲子鉴定报告只是做了你和温雅的,所以你害怕,自己其实是温雅和我爸的私生女?”
梨初:“…………”
她的脑洞,倒是还没有开得这么过分。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要真的是这样,根据你会喜欢上自己哥哥的这个要命的遗传基因,早就应该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深深爱上我无法自拔,哪里还需要我挥锄头挖向飞临的墙角挖那么辛苦。”
梨初:“………………”
其实有点想笑,但确实笑不太出来。
干毛巾细心地擦拭着她被水沾湿的刘海,可接下来,傅淮礼低沉有力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她的心脏:
“因为你知道,你被深度催眠覆盖掉的、在孤儿院的记忆可能会牵涉到一些不好的事情,甚至可能是一整个黑色的孤儿院产业链条。”
“现在你怀疑和傅家有关系,并且觉得我会站在你的对立面是吗?”
梨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傅淮礼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竟勾起唇角,看起来心情好像突然变得好了不少的样子:
“那就是你怕我左右为难,怕你和我爸掉水里的时候我会先救的人不是你。”
“宝宝,终于你也有这一天了。你现在知道,我在害怕自己和向飞临一起掉水里的时候,你不会先救我这个问题上,有多没有安全感了吗?”
梨初:“???”
不是,这是一个事情吗?
下一瞬,她被紧紧拥到怀里,磁性的声音在耳廓萦绕:
“宝宝,你在害怕会失去我,我很开心。”
“记得,遇到任何事情,哪怕只是一个噩梦,都要学会依赖我,害怕失去我、想我、爱我都要跟我说,嘴就是长来说话和吻我的,别自己憋着,不然我会很没有成就感的。”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以至于梨初一时间恍了恍神。
等等……
她刚刚……原本因为怀疑傅父跟她小时候的记忆有关,难过的点在哪里来着……
怎么就被他牵着鼻子扯到这里来了?
既然思绪已经完全回不去了,她索性别过了脸嘟囔着吐槽了一句:
“恋爱脑。”
话虽这样说着,鼻腔里却涌着一阵酸涩,连热意都咕咚咕咚地往眼眶涌。
一双大手揉了揉她的发丝:
“哟~我鼻子怎么酸酸的,别说这个场景真的挺煽情的。”
“要不你还是哭出来吧,满足一下我此时此刻爆棚的保护欲、成就感和虚荣心。”
梨初眼眶里的泪原本还是好生生绷着的,听到傅淮礼的话之后,终于憋不住夺眶而出。
他将她按进自己的胸膛,本来睡袍的腰带就没系好,导致两道泪水沿着他肌肉的沟壑缓缓滑了下来……
梨初抓着毛巾想帮他擦,手却被握住:
“靠着,专心哭就行。”
“你别说,湿湿的,挺舒服的。”
这会儿……就舒服了,简直娇气限定的双标怪!
低沉好听的声音落了下来
“今天的心理治疗还去吗?”
梨初想了想,点点头:
“去。”
“好,我帮你安排,顺便我得去问问那个医生,有没有什么套餐可以让我加点钱,多贵都可以。”
梨初:“???”
那道低哑的声线凑在耳畔:
“也不知道加多少钱,可以让我的宝宝,梦~里~有~我~~”
梨初:“………………”
就算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也依然经历了一轮极其痛苦的治疗:
她手上脚上脖子上都被绑着铁锁链,小小的铁笼子囚着她,高高抛起又落下。
恐怖的尖叫声始终响在耳畔,诡异的面具在她面前缩小又放大,仿佛要将她吞噬。
她哭喊着、本能地叫出了类似“mama”的发音,却被人粗暴地揪出来按在手术台上,粗大的针管戳进了她的后腰。
她想看清每一个细节,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渗出,指甲也深深嵌入了自己的手心。
每次用力地掐疼自己之后,总会有轻轻柔柔又温热的触觉在手心里打着转。
好像,就没那么疼了。
梨初走出治疗间的时候,连脚步都带着几分虚浮地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好像,确实没那么疼了。
……
这日,w城有一场盛大的主题慈善晚宴。
梨初作为着名的节目方被邀请,类似温家和傅家这样的大家族,自然也都在参与的名单之中,主办方也十分会做人地把梨初的位置安排在傅家人的圆桌上。
挽着傅淮礼的手走进宴会厅的时候,她第一眼就看到傅母正笑得合不拢嘴地和一帮富太太聊天。
而她的旁边,正站着戴着金丝眼镜、一脸面无表情的傅父,他看起来对整个主题慈善晚宴兴致缺缺,只是在傅母偶尔笑得腰向后弯的时候,才抬起手帮她稳稳地托了一下。
傅母见她来了,便抬起手示意她过来跟长辈们打招呼。
反正每次有大场合,她都恨不得跟所有人重新介绍一遍,她有一个多么漂亮又能干的儿媳妇,和自家优秀又帅气的儿子是多么般配又恩爱,就差手上拿个大喇叭昭告世界那种。
梨初提起裙摆才刚走过去,还没站稳就被傅淮礼勾着腰往后带了带。
仔细看才发现,他恰好把她往离傅父更远的地方带了半个身位。
低低的声音带着警告从头顶传来:
“离他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