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榕水市褪去了白日的燥热，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街道。
江昙漪在约定的西餐厅门口下了车。
这是一家开在顶楼的旋转餐厅，视野很好，能俯瞰大半个城市的夜景。
她走进餐厅，侍者礼貌地将她引到预订好的窗边位置。
陈佩佩已经到了。
她穿着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脸上化着淡妆，看起来十分乖巧。
“昙漪姐，你来啦。”陈佩佩站起来，脸上是熟悉的甜美笑容。
“等很久了吗？”江昙漪拉开椅子坐下。
“没有，我也刚到。”陈佩佩把菜单推到她面前，“看看想吃什么，我点了菲力，七分熟。”
“跟你一样就好。”江昙漪现在没什么胃口。
侍者很快下单离开。
餐厅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周围的客人说话声音都很轻，气氛安静而优雅。
“昙漪姐，朋友的事情都解决好了吗？”陈佩佩给自己倒了些红酒，也给江昙漪满上。
“嗯，解决了，就是送个东西。”江昙漪端起酒杯，和她轻轻碰了一下。
清脆的声响在两人之间回荡。
“那就好。”陈佩佩小口抿着酒，“我还担心你遇到什么大麻烦了呢。”
江昙漪看着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元泠的话还在耳边。
——“你还真敢吊着一个病娇啊？”
她确实犯了错。
牛排很快被端了上来，滋滋作响。
两人沉默地切着牛排，刀叉碰撞瓷盘，发出细微的声响。
“东岚岛好玩吗？”陈佩佩切下一小块牛肉，放进嘴里，状似随意地问。
“风景不错，就是人太多了。”江昙漪回答。
“是吗？我还没去过呢。”陈佩佩笑了笑，“下次昙漪姐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江昙漪答应下来。
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按照元泠教的，把话题往轻松愉快的方向引。
她们聊起最近上映的电影，聊起新开的商场，聊起工作室的趣闻。
江昙漪发现，只要自己主动，陈佩佩其实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她总是能接上你的话，并且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气氛越来越融洽。
两瓶红酒下肚，两个人的脸颊都泛起了红晕。
江昙漪感觉脑子有点飘，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她觉得元泠的办法是有效的。
佩佩看起来就是个有些内向，需要人陪的小姑娘。
即便有些病娇，佩佩也没有像那些病娇一样对自己做过分的事情，现在看来是自己以前想得太复杂，做得太过分。
“昙漪姐。”
陈佩佩忽然放下刀叉，认真地看着她。
餐厅的灯光落在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嗯？”她应了一声，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了些。
“我喜欢你。”
陈佩佩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到了江昙漪的耳朵里。
“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也不是对姐姐的崇拜。”
她往前倾了倾身体，双手交握放在桌上。
“是想和你在一起，想成为你恋人的那种喜欢。”
江昙漪的喉咙有些发干。
即便早有准备，可当这句话真的从陈佩佩嘴里说出来时，她还是感到一阵窒息。
她想起了元泠的叮嘱。
不能刺激她。
不能一刀切。
江昙漪放下酒杯，双手也放到桌上，姿态显得很郑重。
“佩佩，我……”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
“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真的，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陈佩佩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但是，我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那种回应。”江昙漪艰难地开口，“我经历过一些事，对感情……现在没有那种想法。”
餐厅里的钢琴曲不知何时停了，空气安静得有些压抑。
陈佩佩脸上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是……因为叶月吗？”
江昙漪的心猛地一沉。
“不关她的事。”她立刻否认，“是我自己的问题。”
“哦。”陈佩佩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她拿起酒杯，将里面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
看着她失落的样子，江昙漪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愧疚。
“佩佩。”江昙漪伸手，覆上她的手背，“你别这样。”
陈佩佩的手很凉。
“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江昙漪急切地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她。
她想起了元泠的最后一招。
“佩佩，虽然我不能当你的恋人，但我可以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
江昙漪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无比真诚。
“最亲的妹妹，唯一的妹妹。我会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可以吗？”
陈佩佩慢慢抬起头。
她的眼眶红红的，里面蓄着一层水光，看起来好可怜。
她就那么看了江昙漪几秒钟。
忽然，她笑了。
那层水光瞬间消失不见，她脸上的失落和难过也一扫而空，重新变回了那个甜美的样子。
“真的吗？”
“真的。”江昙漪用力点头。
“唯一的妹妹？”
“唯一的。”
“好啊。”陈佩佩反手握住江昙漪的手，笑得眉眼弯弯，“那以后昙漪姐就是我亲姐姐了。姐姐可不许骗我。”
江昙漪紧绷的身体彻底松懈下来。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感觉一块巨石从心口落了地。
“不骗你。”她也笑了。
“那……姐姐。”
陈佩佩歪了歪头，带着几分醉意和撒娇的意味。
“我今天心情不好，喝得有点多，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她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我们是姐妹了，睡在一起，也很正常吧？”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江昙漪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何况，她也想补偿一下。
“好。”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今晚你就住我那。”
“姐姐真好！”陈佩佩高兴地抱住了她的胳膊，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像一只满足的小猫一样。
江昙漪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背。
她没有看见，靠在她肩头的陈佩佩，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姐姐。
妹妹。
真好听的词。
既然是姐妹，那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不分开。
你变成我，我穿着你，我们就是一个人了。
昙漪姐。
我的好姐姐。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