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泠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这陈佩佩看江昙漪的眼神，那种虔诚又带着强烈占有欲的目光，这分明是爱慕，而且是极深的那种。
带着这种心态，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江昙漪是假的！
姜原雅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后退了半步，腰被手臂死死箍住，鼻息间全是对方洗发水的清香。
她的大脑有瞬间的宕机，属于姜原雅的惊愕差点冲破伪装，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演下去。
必须演下去。
她抬起手，有些生涩地拍了拍陈佩佩的后背，模仿着记忆中江昙漪那种语调说：
“我回来了。别担心。”
怀里的人身体微微一颤，似乎平静了一些，但依旧没有松开。
过了一会儿，陈佩佩才慢慢抬起头，眼眶还是红的，但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失态。
她退开一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江昙漪”。
目光从那张熟悉的脸上扫过，语气……是那个语气。但感觉……总觉得哪里有点不自然。
有点……演出来的味道。
陈佩佩微微蹙眉，随即目光越过“江昙漪”，落在了旁边站着的两个女孩身上。
她很快收敛了情绪，询问道：
“这两位是？”
“陈…陈小姐您好，我叫元…元梓雯。”
她顿了顿，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继续。
“江…江阿姨是我母亲的朋友，我…我来这里学习服装设计。”
元梓雯……
陈佩佩听到这个名字，眼神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
叶月的女儿。
那个昙漪姐曾经放在心尖上，却求而不得的白月光的女儿。
情敌的女儿吗……
不过，她还不至于狭隘到去迁怒一个晚辈。
陈佩佩脸上露出热情的微笑。
“梓雯你好，叫我佩佩姐就好。”
她的视线转向另一边的元泠。
“那这位是……”
“她叫…叫元泠，是我的…我的姐姐。”元梓雯立刻接话介绍。
元泠？
这个名字让陈佩佩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
“元泠……”
她看向元泠，问道：
“你……认识我妹妹沐沐吗？我听沐沐提起过，她有个朋友叫元泠。”
果然，陈沐沐和陈佩佩就是姐妹关系。
她点了点头，承认道：“嗯，我和沐沐是好闺蜜。”
真不怪她们看不出来，毕竟陈沐沐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没有任何大小姐的架子，平常穿衣就是例如回力之类的平价衣物，却是很难看得出来。
三人坐在沙发上，元泠端着几杯刚泡好的茶走了过来，她将茶杯分别放在几人面前的茶几上，工作室里一时只有茶水注入杯中的细微声响。
其实，元泠之前确实提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这个陈佩佩对江昙漪这么重要，又这么熟悉……咱们为什么不干脆想办法，把她也变成一张‘皮’呢？”
当时姜原雅听了，几乎是立刻就否决了。
“泠泠，你冷静点。”
“且不说这样对一个无辜的人的对错问题，我们现在光是应付李健和江昙漪这两张皮，就已经有点分身乏术了。再来一个陈佩佩？
她可是陈兴国的女儿，社交关系网不知道有多深多复杂，我们根本不可能瞒得住所有人，到时候露馅更快。”
几人权衡利弊，最终从良心和理性上都否定了这个方案。
眼下，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陈佩佩端起茶杯，指尖的温度透过温热的杯壁传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杂念，开始谈正事。
“昙漪姐，这次的设计，我父亲那边有一些具体要求……”
她语速不快，条理清晰地阐述着设计风格、材质偏好、场合需求等等细节。
姜原雅努力维持着江昙漪的姿态，听得异常认真。
幸好，元梓雯昨晚临时抱佛脚，给她恶补了不少设计基础知识，还针对陈佩佩可能提到的方向做了预演。
她凭借着昨晚死记硬背下来的知识，再加上一点临场发挥，居然也对答如流，甚至还能偶尔抛出一两个专业术语，听起来像模像样。
陈佩佩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但眉头却几不可察地越蹙越紧。
不对劲。
面前的人，无论是容貌、声音，还是说话的腔调，都和她记忆中的昙漪姐一模一样。
可就是感觉不对。
那种熟悉感里，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刻意。
像是在模仿，而不是本人。
这不是理性能分析出来的结论，更像是一种直觉，一种长期相处形成的默契被打破后的微妙感知。
谈话暂时告一段落，陈佩佩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的温度恰到好处，却无法打消她心中那丝疑虑。
她放下茶杯，目光重新落在“江昙漪”脸上，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昙漪姐，你还记得……你送给我的第一件你亲手设计的衣服，是什么样子的吗？”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姜原雅脸上的从容表情僵住了。
这个问题……梓雯昨晚没提过！
坐在旁边的元梓雯心头一紧，暗道不好。
她飞快地在手机备忘录里打字，想要提醒姜原雅。
【夏日凌风，白色连衣裙】
姜原雅下意识地想垂下眼去看手机屏幕。
就在她视线即将下移的瞬间——
“昙漪姐，你在看什么？”
陈佩佩的声音陡然转冷，眼神锐利如刀，紧紧锁住姜原雅，质问她说：
“那件衣服，是你设计生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件作品，也是送给我的第一份心意。
以前每次问起，你都能立刻说出来，你忘了吗？”
陈佩佩站起身，向前逼近一步，气势迫人。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谁？！”
完了。
露馅了。
姜原雅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元泠也屏住了呼吸，手心全是冷汗。
千算万算，还是被识破了。
元梓雯看着眼前这一幕，大脑飞速运转。
事到如今，再演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反而会彻底激怒陈佩佩。
只能……启动备用方案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说：
“梓雯，没必要…必要再演了。把…把实话……告诉佩佩吧。”
这话一出，不仅陈佩佩愣住了，连旁边的姜原雅和元泠也同时懵了。
梓雯在说什么？
元梓雯没有理会另外两人的惊愕，她上前一步，直视着陈佩佩震惊的眼睛：
“佩佩。我…我才是江昙漪。我和元梓雯……交换…交换了身体。”
陈佩佩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元梓雯明白她没信，于是缓缓地说：
“我送你的…你的第一件衣服，叫夏日凌空，是一件白色的…的连衣裙，领口和袖口…袖口有淡蓝色的碎花滚边。
是我们认识那年夏天，在你生日…生日之前赶出来的。”
陈佩佩的瞳孔微微收缩。
元梓雯继续说道：“你喜欢吃寿司…寿司，但不吃芥末。喜欢水果披萨，尤其…尤其是芒果多的。”
“你可以…可以问任何只有我们俩才知道的事情。
一个人 …人的记忆，不可能被另一个人完整…完整地背下来。”
陈佩佩紧紧盯着元梓雯，大脑一片混乱，但理智告诉她，眼前这个顶着陌生少女面孔的人说出的细节分毫不差，而且感觉上比起那个江昙漪更像昙漪姐一些，于是陈佩佩开始发问:
“我们第一次真正认识是在哪里？”
“初二…初二开学，我们成了同桌。”
陈佩佩的心跳越来越快。
“高一那年五月份，我们偷偷跑出去做了什么？”
“我们去了…去了藏区旅行，瞒着…瞒着江静姝，坐了…坐了很久的火车，你还高反了，在旅馆躺了两天。”
“高二校园艺术节，我在台上唱了什么歌？”
“你没…没唱歌，你弹了古…古筝筝，是《十面埋伏》。
当时我…我还特别奇怪，你什么时候偷偷…偷偷学会了古筝，还弹…弹得那么好。”
每一个问题，元梓雯都对答如流，细节清晰，语气自然，仿佛那些经历就发生在昨天。
陈佩佩的眼神从最初的怀疑，逐渐变成了震惊，最后只剩下汹涌的情绪在眼底翻滚。
她深吸一口气，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最后一个问题。给我画一下夏日凌风的草图。不用画得多精细，就在这里，当着我的面画。”
元梓雯点了点头，走到旁边的桌子前，拿起元泠递过来的纸笔。
她垂下眼眸，握住笔，手腕微动。
流畅的线条在白纸上延伸，勾勒出连衣裙的轮廓，领口的设计，袖口的细节……
那熟悉的风格，那独特的笔触，是江昙漪独有的印记。
还没画到一半。
“别画了！”
陈佩佩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元梓雯，力道之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元梓雯的颈窝。
“昙漪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这下，陈佩佩是彻底相信了，心底的感觉也告诉自己这个女孩更像昙漪姐一些。
所有的疑虑、不安，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松开手，捧着元梓雯的脸，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又哭又笑。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所以……你这几天根本不是去旅行了，对不对？
你是去找换回来的方法了，是吗？”
“没…没错。”
“但是我…我还没找到方法。”
陈佩佩紧紧抱着怀里娇小的身躯，仿佛要将这些天的担忧与恐惧都揉碎在这拥抱里，
温热的泪水还在不断滑落，浸湿了元梓雯肩头的布料。
过了好一会儿，陈佩佩才稍微松开些，但双手依旧搭在元梓雯的肩膀上，仔细端详着这张脸。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问她：
“昙漪姐你怎么还结巴了？”
元梓雯眼神飘忽了一瞬，随即定住，理所当然的解释说：
“这…这具身体的语言…语言系统，好像有点…有点小问题。
根据…根据我的猜想，换身之后，大脑…大脑的功能还是会受到身体本身一些…一些习惯或者限制的影响。”
为了增加说服力，她抬手指了指旁边一脸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姜原雅。
“你看…你看梓雯，她本来性子有…有点自卑内向，但演…演我，不是还挺像模像样的吗？”
这话让姜原雅的脸更红了，只能低下头，抠着自己的手指。
陈佩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姜原雅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的微笑:
“梓雯妹妹，你别误会，你演得确实很像，真的。”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
“但我就是感觉怪怪的。”
陈佩佩然后摇摇头，补充道：
“不是你的问题啦，是我跟昙漪姐太熟了，那种感觉……很难说清楚。”
其实陈佩佩还是感觉有点怪，但考虑到她的昙漪姐都换到另一个身体去了，她能不感觉怪吗，就这么自己说服自己了。
姜原雅只能干巴巴地“嗯嗯”两声，这件事可算是混过去了。
元梓雯见状，知道现在是提出请求的最佳时机。
她轻轻握住陈佩佩还搭在她肩上的手，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佩佩，既然…既然你都知道了，我…我需要你的帮助。”
陈佩佩立刻挺直了背，眼神坚定。
“昙漪姐，你随便提！只要我能办到的，赴汤蹈火，都帮你办了！”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带丝毫犹豫。
元梓雯（江昙漪）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第一，等到…等到服装设计展示那天，你…你能带着我一起去现场吗？”
“我怕…我怕梓雯她……临场发挥会出岔子。”
“第二……”
元梓雯（江昙漪）深吸一口气。
“你能…能帮我掩盖我们交换身体这件事吗？”
“我…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她看着陈佩佩，眼神里带着恳求。
“所以…所以以后和客户谈生意，或者其他需要‘江昙漪’出面的场合，就…就交给你和梓雯了。”
陈佩佩听完，没有丝毫迟疑，立刻点头。
“没问题！”
“这都包在我身上！昙漪姐你就放心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工作室里的几个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
陈佩佩看着眼前小小的元梓雯，越看越觉得新奇。突然，陈佩佩弯下腰，手臂一伸，竟然直接将身材娇小的元梓雯打横抱了起来！
“啊！”
元梓雯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陈佩佩的脖子。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旁边的姜原雅和元泠都瞪大了眼睛。
陈佩佩抱着怀里轻飘飘的女孩，掂了掂说：
“昙漪姐，既然你变成了这么可爱的小梓雯……要不要……跟佩佩姐姐一起住啊？我给你买好多好多漂亮的小裙子，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陈佩佩蹭了蹭元梓雯的脸颊，继续诱哄道：
“然后呢，昙漪姐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就在家里住着就行，不用出门，不用做任何事情，你的吃穿住行，都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