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祁玉醒来的时候,谢展亦已经起床,在室外搭着手让太医把脉。
周凛冷眼看着谢展亦一脸餍足的告诉他,“祁二哥哥还在床上睡着呢,你别去打扰他。”
周凛脸色更冷了,谢展亦暗自炫耀的嘴脸实在是令他看不惯,自己生气的模样还可能会让谢展亦更加愉悦。
于是周凛变了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垂眸一笑,转着手上的玉扳指,“臣自然知道他还未醒,这几日他何时睡着何时醒来我都了如指掌,毕竟这几天一直是臣陪在他身边。”
谢展亦看好戏的脸随着这一句话垮了下来,冷声问,“既然知道,那你还这时候来做什么?”
“先前他送了臣一对扳指,臣想在上面刻点花样。祁玉眼光好,所以臣来找他叫他给臣拿拿主意。”周凛眸中笑意更甚,恍然的挑挑眉,故意道,“噢,臣差点忘了,陛下好像还不知道这是祁玉送得吧?”
“不刻东西就已经挺好看的了,毕竟是他寻了两块上好的玉,找人细细打磨出来的。”周凛把手抬了抬,故意露出拇指上的玉扳指,“陛下瞧瞧,是不是好看?”
谢展亦一口银牙差点咬碎,阴森森的笑道,“好看是好看,只不过你一介武将,把这好好的扳指都戴得少了几分味道。”
周凛哼笑两声,没理会谢展亦的酸话。
沈峥知晓谢展亦醒了的时候,还正在中都府交代事宜,他连忙赶回宫中,人还未踏入崇阳殿,就先听见了他同周凛互相阴阳的话。
看来是好全了,还能这么生龙活虎的呛人。
沈峥总算是将心头悬着的大石落下了。
他走进去,细细问了谢展亦一番感觉如何,谢展亦扬了扬眉,回道,“挺好的,没什么不适的地方。”
“那便好。”
谢展亦平安醒来,守在他身边的人也该各司其职了。
祁玉回府的时候,祁云决并未搭理他,似乎是在单方面和祁玉冷战,走在府中院子里见了面,也至多是盯着他瞪两眼,别的再无了,祁玉屡次凑上去打招呼,屡次战败,被祁云决冷漠无视。
祁隐也知晓了俩兄弟闹别扭的事,还特地嘱咐了陈盅不要掺和,让他们自己解决。
祁玉是上午忙完,下午就得回府道歉。
不过确实有几日不曾见过谢展亦了。
听沈峥说他自从知晓了脸被伤了之后,日日大发雷霆,不是摔桌子就是砸杯子,木架上摆着的价值连城的漆盘都被他发脾气的时候摔坏了。
沈峥分身乏术,一边是婚期将近,一边是京都城卫事宜,还要没事了进宫去安抚发脾气的谢展亦。
沈峥是一点都熬不住了,连忙把祁玉叫去安慰谢展亦。
祁玉想着把中都府的事情都累计到一天之内完成,然后空出几天来好好进宫安慰谢展亦,于是当天并未去宫中与谢展亦相见。
隔日,便听见沈峥在崇阳殿训斥谢展亦,“我看你是忘记了那日是如何生病如何在榻上躺了三四天了!竟然还敢半夜出去!”
谢展亦眉眼阴凉,带着浓浓的不爽,森然道,“朕的事,还轮不到你过问。”
“沈峥,你不过是暂代朕主持了几天朝政,就真的把自己当龙椅上的人了?”谢展亦沉声道,“朕倒情愿你像曾经一样,朕不同你联络,你也不必费尽心思帮朕,你与朕之间不是一直互不相干么?”
沈峥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你当朕什么都不知道?”
沈峥望着谢展亦深邃漆黑的眼睛,他的眸似乎洞悉了一切,一阵心悸过后,沈峥脸色苍白了起来。
“你太越界了沈峥。”
“还有,在朕面前不以臣自居,难道还想和朕平起平坐吗?”谢展亦嗤笑一声,“在朕在位期间,唯一能与朕平起平坐以你我自称的,只有祁玉。这是朕给他一人的特权,你又凭什么打破?”
沈峥唇瓣翕张,不知该如何同谢展亦解释。
沈父的牌位被沈峥抬了,以王爷规格迁葬都陵园。
沈父死的那年,沈家正落魄,丧葬简简单单的就办完了。他知晓谢展亦不喜父亲,不仅是因为当年不肯救济他一事,还因为父亲直接放弃了阿姐,连替阿姐求情一次都没有。
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隐蔽,却不想一直以来都是谢展亦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包庇了他。
沈峥霎时间便同刚才气焰嚣张的模样成了两个极端,撩袍跪地道,“是臣逾矩了,还望陛下恕罪。”
谢展亦淡淡的看了他片刻,摆手道,“下去吧,这是朕最后一次不计较,还望你日后不会再犯。”
“是。”
祁玉站在殿外听了一段墙角,见沈峥要出来,他没由来的想要避嫌,于是隐在石灯柱的后面,像做贼一样躲了起来,一直望着沈峥走远。
忽然,他的腰被人抱住了,脊背贴上来一个胸膛,他的语气很愉悦,低笑着问,“祁二哥哥,鬼鬼祟祟的瞧什么呢?”
祁玉摇了下头,“没什么。”
“那怎么不进去看我?你都已经好几天没来宫里找我了,是不是嫌弃我现在丑了?”
祁玉转过身去摸了摸谢展亦的脸,还是和从前一样又软又滑,“别乱想,你还没醒来的时候一直是我在给你的脸上药,若是嫌弃,早在你昏迷当日我就该跑了。”
“说的也是。”谢展亦满意的把脸往祁玉掌心凑,还用脸蛋在祁玉手掌上轻柔的蹭了蹭,像猫儿撒娇一般,“不过,若是祁二哥哥真的跑了,那我就算是把整个大齐翻过来,也要把你找到。”
“你为何会觉得我就算跑也不会离开大齐?”
“因为祁二哥哥太刚正不阿了,根本不会有投敌的可能。”
祁玉低低笑了两声,算作认同谢展亦的话。
祁玉现在也不是特别想回府,他都已经贴祁云决的冷屁股贴了三四天了,祁云决还不见松口,导致现在他都不想回去,生怕再面临尴尬的场面。
于是当夜,谢展亦要求祁玉留宿宫中时,祁玉没推脱,直接应下了。
崇阳殿的龙床上,床幔垂落,外面零星两盏烛火依稀能让里面的人看清榻上情形。
谢展亦睡觉的时候喜欢贴着祁玉睡,总得有某片肌肤与他紧密贴着才能安睡。
祁玉也纵着他,任他如何挤进自己怀里都可以,唯有凑上来要亲不行。
但谢展亦也不在乎,反正他已经半夜偷袭成习惯了。
沈峥五日后就要大婚了,本来与谢展亦拉近的关系因为他一时糊涂阳奉阴违,让谢展亦对他有了防心,一开始说要亲自准备的礼物也成了随手送出去的两件观赏玛瑙摆件。
沈将军的婚事还是相当热闹的,大婚前一天,喜糖红纸洒满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
隔天晨曦初露,阳光透过薄雾洒在京都南市的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喜庆的气息。
将军府门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场面热闹非凡,红色的绸缎和灯笼挂满了大街小巷。
沈峥身着华丽的红袍,头戴金冠,骑着高头大马,在众多随从的簇拥下,缓缓向新娘家行进。
祁玉作为傧相,自然是要跟在沈峥身后一起去迎接新娘子,他们身后跟着长长的迎亲队伍,前面是手捧礼品的随从,后面是吹奏着喜庆乐曲的乐师,一路上都热闹非凡。
祁玉还是第一次见这个把沈峥迷的神魂颠倒的女子,与他想象中的豪放形象不同,赵府千金一举一动都相当柔和,一瞧便是温柔的大家闺秀。
她身着凤冠霞帔,嫁衣上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虽然头上的红盖头挡着她的脸,但仍能随着她走动的步伐推测出来这人的温婉内涵。她素白的手搭在沈峥的手掌上,被沈峥牵着走却不显局促,反而高贵又典雅。
沈峥一整日都笑得合不拢嘴,一路笑到将军府,又笑到晚上,别人敬酒的时候几乎是来者不拒,凡是说了漂亮话的,他都接。
谢展亦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没阻止他傻喝的行为,反而凑在祁玉身边揉揉他的腰,小声道,“祁二哥哥,腰疼不疼?陪着沈峥走了一日,肯定累死了。”
祁玉无奈一笑,“倒也没那么累,就是骑马绕城一周而已。”
谢展亦哼着给祁玉揉着腰,“骑马也是累,我给你揉揉。”
祁玉有理由怀疑谢展亦这是想趁机占他点便宜,但他没戳穿。
酒过三巡,沈峥已经喝的半醉,他叫府中管事的把其他人伺候好,便装作醉的不行的模样摇摇晃晃的走了。
谢展亦漂亮的眸盯着沈峥离开的方向一眨不眨,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薄唇抿着喝,忽然问道,“你说他是不是去入洞房了?”
那不然呢?新婚之夜不入洞房入洞坑吗?
祁玉斜眼睨着谢展亦,那表情似乎在说:你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
谢展亦郁闷的小声道,“我也想......”
“你也想什么?”祁玉一时嘴快,接了话茬。
谢展亦抬眸,直勾勾的看着祁玉,暗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谢展亦的视线太灼热了,祁玉又感到了心悸,他连忙移开视线,猛的灌了自己两杯酒,辛辣滚过喉咙,让他不安躁动的心稍微平静了些。
他们二人都沉默了下来,但是喝酒的手没停,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灌醉。
谢展亦也在一直喝,只不过他是抿的,喝的不多,可祁玉确实是有些醉意了,但头脑还很清醒,甚至清醒的知道自己又答应和谢展亦回了宫。
他知道谢展亦伺候自己擦了脸,知道他给自己脱了鞋,脱了外衫和中衣。
知道自己又一次躺在了龙床上。
床幔垂下,谢展亦温柔的揉了揉祁玉的耳垂,低声问道,“可以吗?”
他的嗓音沙哑又低沉,带着浓浓的诱惑,他垂头亲在祁玉的额头上,亲昵又温柔,随后他舔了舔自己的红唇,把话问全了,“我也想洞房,可以吗?”
祁玉很确信自己是清醒的,因为他都知道自己十秒钟内心脏跳了多少下。
然后他清醒的——答应了。
谢展亦很惊喜,眸子亮亮的,蹭在祁玉身边又问,“真的吗?不是诓骗我?”
“我不曾诓骗过你。”
谢展亦失笑着点点头,“对。”
床头叠的整齐的被子被谢展亦散开在床上,祁玉躺在柔软的被子上,乖乖的躺着,以任人宰割的姿态,让谢展亦心都化了。
他凑上去啄吻祁玉的唇,力道很轻很轻,仿佛有多青涩一样,殊不知他早在无数深夜的时候,都已大胆的伸出舌头舔舐了。
。
“祁二哥哥,你在躲。”
祁玉抬起眸,平静的直视谢展亦亮如星辰的眼睛,音色略带颤抖,“我没有。”
“你有。”谢展亦笃定的说,“你在悄悄往上挪屁股。”
祁玉撇开头,铺散的墨发中露出红透的耳尖,周身萦绕着一股被戳穿的窘迫感。
里衣半敞,白皙的肌肤上还坠着两枚红印。
谢展亦委屈的垂下眼皮,撑在祁玉肩侧的两只手臂卸了力,他俯身趴下,将脸埋在祁玉脖颈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闷闷不乐,“你有不愿意或者害怕的感觉,都可以说出来。祁二哥哥,你明知我不会忤逆你。”
谢展亦的手向下摸索着捉住祁玉的手,手指略带安抚意味的捏着他的掌心,呼吸清浅,他眼睛眨动,睫毛随之扫在祁玉颈侧,带着细微的痒意。
方才的旖旎在此刻都归于平静了,谢展亦静静的趴在祁玉身上,听着他心脏的跳动,手指微动,不再揉捏祁玉的掌心,改为十指相扣了。
两人的心跳声几乎都要同频了,咚咚的敲击着胸膛,祁玉深吸一口气,“再试一次吧。”
他的音色略带颤意,吐出的话还混含着酒气,“这次我一定不躲。”
谢展亦撩起眼皮看向祁玉的眼睛,祁玉还是第一次见到谢展亦这样的神情,深邃又漆黑的眼,里面仿佛有一个很深的漩涡,很明显的能感觉到那里面的欲望与掠夺的气息。
“你确定?”
祁玉滚了滚喉结,抖着身体闭上了眼,他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