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的地点选在了城东的半山别院。
春日里百花盛开,踏青游园最是合适,也最不出错,且整个盛京城,能够容下这次这么多人的园子,也只有半山别院。
苏芮其实没得选。
所以,她索性一切都交给唐俞橦,既省了自己的麻烦,也该她找些事干。
也不知那日唐俞橦回去后发生了什么,之后来虽瞧着人轻松了些许,可却是僵硬勉强的,根本松不下心,唯有手里有事做才好些许。
可越离春日宴的日子近,唐俞橦的越神不守舍。
今日已经是第五次了。
“该做的都差不多做完了,就别非给自己找事做了。”从唐俞橦手中拿过已经对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名录,苏芮强硬给她手里塞了一把瓜子。
看着手里的瓜子,唐俞橦却没有如之前一般苏芮递什么过来都配合,而是看着许久后艰难道:“春日宴后,二皇子便要与我纳吉(订婚)了。”
苏芮有听闻。
唐俞橦已经和二皇子换了庚帖,合了八字,一旦纳吉下聘,婚事就彻底定下了。
不日,就要成婚了。
“所以,你决定认命了?”
唐俞橦手指不自觉的收紧,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道:“这本就是我的命,只是日后,怕是再无如今这般的日子了。”
这几日,唐俞橦很珍惜,却也只能看着日渐流逝。
“决定好了就是,怎么活都是活,活下去,才是重要的。”苏芮说得轻松,仿佛只是随口一句。
但唐俞橦听得出来,她在劝解自己。
既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做出了选择,那些不甘不愿,一切情绪都该抛开,如此才能活下去。
纵使艰难,可人总要活不是。
“我明白。”唐俞橦深深点头,将苏芮给的那一把瓜子收进自己的袋中。“如今事都差不多了,明日我便不过府来了,后日春日宴再同侧妃相见。”
苏芮没有送唐俞橦,只是默默看着她离开。
心中也有几许沉重。
唐俞橦不似她,身上枷锁过重,摆不开,可多年所学又叫她有了自己的心思,认知,如今才会被拉扯撕裂得不断彷徨。
但自己的人生,自己选择,她不过旁观者。
而她自己的事,还一大堆呢。
……
三月初五。
阳光明媚,春光潋滟,整个盛京城都在暖和之中焕发了生机。
今个一早城里就无比热闹。
苏芮承办春日宴,不止是收到宴请的各家忙着往半山别院赶,不少百姓也纷纷聚集在山脚下。
前两日长渡关外又传来的捷报,云济已经把戎狄大军杀得不足一万了,纷纷退回了黄冠峡,不日云济就要一举歼灭滋扰大赵多年的戎狄了,这是大赵开国以来还没人做成的事。
因此,云济风头更胜,不少百姓都想要瞻仰跪拜一下和云济有关系的苏芮,希望能得上苍保佑。
等了一辆又一辆,终于,有眼尖的认出了雍亲王府的马车。
一时群民激动起来,但今日有羽林军护守,将百姓们都远远隔开,但里面的其他世家夫人小姐却是有不少都立即迎了上来。
甚至有殷勤的在马车停下的瞬间就上前给撩开帘子。
里面人影移动,但钻出来的不是苏芮,而是岳禾芸。
众人惊异,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如今苏芮那风韵楼都是岳禾芸在打理,岳家早在雪灾之前就已经和雍亲王府搭上线了。
只是没想到岳禾芸今日竟会和苏芮同乘,这岂不表示雍亲王府如今对岳家的重视。
不少人嫉妒,岳家真是眼光毒辣,早看中了云济,如今成了云济手下备受重视的了,而他们这些,边都还没摸上。
也有不少人视线落在岳禾芸心口,背地里细声笑说多亏了裴延那一箭,否则岳家未必就会倒向云济。
而今日本就执勤护卫的裴延站在远处,看着许久不见的岳禾芸神色不渝。
岳禾芸感受到了,却当看不见,下车后伸手将苏芮牵引出来。
而见到从马车内走出来苏芮,众人愣住了。
苏芮和过去不同了。
今日格外的素雅。
一袭月白泛粉的襦裙,宽宽松松,裙摆翩翩,一点看不见传言之中火辣的身姿。
脸上也只是薄施粉黛,虽容貌依旧迭丽美艳,可却没有那么有攻击性,反倒柔柔的叫人觉得亲近。
头上也不似其他贵妇一般金光闪闪,富丽繁华,只用了两支白玉雕蝶恋花的对簪挽住发。
低调稳重,虽第一眼让人惊异她怎么换了平日装扮,但转念一想,如今她是承办春日宴的人,甚至论起来都压长宁一头了,俨然已经是这盛京城里最为尊贵的女子之一了,再打扮妖冶反倒不妥。
今时不同往日。
若是过去,定都会骂苏芮装蒜,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可如今,不必苏芮开口,议论之中都自有人为她说话。
下车往山上别院走,更是一路簇拥。
原本那些瞧不上苏芮,对她或避而远之,或言语奚落的人这会都堆满了谄媚的笑,你一句,我一句的套近乎,都想和雍亲王府,和云济攀上关系。
苏芮不计前嫌,八面玲珑的应和。
虽说这些人大多都是林家和二皇子瞧不上的,可也不是全然没有价值。
而今日,说不准就用得上。
一路叽叽喳喳,直到,走进别院的一道门,响亮的鞭打声就让一众人不约而同的噤了声。
今日春日宴,谁敢在这时候闹事?
有几人好奇的快走两步,看到里面光景,吓的忙不得往后退,唯恐被里面的人看到自己。
苏芮则听到那鞭子声就猜得出是何人了。
她承办春日宴,最看不过眼,最要找麻烦的,又敢闹事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苏芮不急不缓的走过二道垂花门。
花园里,姹紫嫣红,春花争艳。
而园内,长宁的鞭子挥得虎虎生威,每一下抽打抬起,都溅起数十点血迹,洒在花瓣上为其添色。
跪在地上的人穿着浅绿色衣裙,这会已经被打得破破烂烂,道道血痕,血色晕染下,红绿相承,格外扎眼。
而因着衣衫破裂沁血,整个贴在身上,能看到那人身体无比消瘦,低着头,凌乱的发丝里夹了几根白发,半露的脸虽看不清五官,可却能看到蜡黄的脸。
众人奇怪,是谁今日撞在长宁的枪口上了,莫不是这园子里的奴婢?
今日都是苏芮的人吧,这岂不是打苏芮的脸。
但见苏芮不为所动,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那么看着。
直到那跪着的人撑不住,侧倒了下去,露出了大半张脸,才看清楚是谁。
“这不是苏侧妃的妹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