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声音,姜隐便知来人是伯府夫人胡氏,虽说自己不过是跟她聊了几句,但她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在女子间还是很容易辨别出来的。
“胡夫人来得正好。”姜隐笑盈盈地笑道,“今天借着贵宝地,可是成就一桩良缘佳话呢。”
“快说来我听听。”胡夫人的绛红裙摆扫过青砖,目光如刀般剐过苏氏的脸。
苏氏一对上胡氏的目光,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连身形都微微一颤。
姜隐这才想起,方才翠儿还同她说过有关苏氏和兴安伯府的一些往事。
苏氏今年双十整,兴安伯府的庶子也正好是这个年岁,去年苏氏挑夫婿时,胡氏也派了媒人上门为自己的庶子说媒,但没想到,苏家眼高手低,竟说出嫡女不配庶子这样的话。
婚事谈不成就算了,还得罪了胡氏和兴安伯府,此后苏家没能挑到更好的夫婿人选,最后才将苏氏嫁给了从五品的刘郎中,好歹人家是嫡长子。
此时见到胡氏看苏氏的轻蔑眼神,姜隐就想到了这事。
不过,她也没细说的打算,免得扯上余佑瑶,只说刘三姑娘与自己的表兄情投意合,怕是刘家不同意这门婚事,逼得他们二人在兴安伯府偷偷见面。
而姜隐将自己形容为无意中撞见此事之人,眼下正帮着劝苏氏这个长嫂,助两个年轻人长相厮守。
苏氏等人不敢出言反驳,毕竟男子的身份一查便知与她们家有关,若她们说刘玥不是与他私会,一来旁人也不信,二来免不得要扒出他们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个哑巴亏三人只能硬生生地咽下。
“这当真是桩天大好事。”胡氏说着,略一沉吟又道,“不过我也知苏夫人一个新嫁娘,确实做不了这个主。这样,待今日宴罢,我亲自上刘家,为你们二人保这个媒。”
胡氏一甩袖,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自己想要掺和一脚的决心。
刘玥急红了眼,紧紧掐着苏氏的手臂,冲着她不停地摇头。
苏氏张了张嘴,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胡氏也不愿给她开口的机会,只是笑着招呼姜隐他们回席间,还笑着说自己头一回给人做媒,要好好思忖思忖届时该怎么将话说得漂漂亮亮的。
姜隐应和着,转身之时看了三人一眼,留给他们一个得意的笑容后,搀扶着胡氏往回走。
因着这件事,姜隐也没了什么胃口,余佑瑶垂眉顺目地坐在她的身侧,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没多久席就散了,回程时只有姜隐和余佑瑶坐在马车内迟迟不语。
一回府,姜隐就去崔太夫人处回话,她也没敢将今日之事瞒下,一五一十地说了。
崔太夫人听她说完,长叹了口气:“瑶儿这丫头就是心思单纯,太容易相信外人了,这回幸亏有你。”
姜隐不语,只是垂首,双手无意识地刮着自己裙上的织金莲花纹路。
眼下再回想起来,她不禁觉得后怕,自己若是再晚上一刻,恐怕余佑瑶的清白便没了,余府也会多一帮吸血的亲戚。
届时,她岂不成了侯府的罪人。
姜隐心事重重的模样在崔太夫人看来是累着了,便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她回到松涛苑就一头躲进了屋子,连着赵嬷嬷连声叫唤都没听见。
芳云笑笑,帮着回了一句少夫人今日赴宴,累了,而后就顾自忙去了。
烛火轻摇,姜隐小憩醒来,却发现屋外已经黑了。
掀被起身,她穿上绣鞋,捞过一旁的外衫一边穿,一边往外间走。
“醒了。”
“嚯!”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姜隐一跳,想是睡久了,人还迷迷糊糊的,根本没留意外间桌旁坐着的人。
她拍拍胸口压惊,悄悄冲着男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问道:“侯爷怎么来了?”
余佑安抬手拎起小炉上温着的茶壶,倒了杯茶放在桌上,缓缓地推到了刚刚入座的她跟前。
“你未过门前,这里是我住的院子。”
她正看着眼前的茶盏,揣测着余佑安有没有往里头下毒,忽然听到他这番解释,愣了愣,才恹恹地开口:“那不然,我把这院子还你?”
他这是在怪自己鸠占鹊巢?
不过,这里原来是他屋子之事,她还真没想到。还以为侯府轻视她,才会随意地挑了这个院子安置她,可谁能想到,他堂堂兴安侯住得如此简陋,与他的身份着实不符。
余佑安没说好,也没拒绝,而她也只是随口一问,见他不出声,她也懒得开口,迟疑片刻,端起茶盏吹了吹,小口饮了起来。
屋内静悄悄的,不知从何处灌进来的风,撩拨着桌上的烛火,摇摇晃晃,忽大忽小,将两人脸庞也映得忽明忽暗。
“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姜隐只喝了两三口,怕饮多了茶,夜里睡不着,刚刚要放下杯子,就听到他的话。
杯子轻搁在桌上,她单手握着,吸取着杯身上为数不多的暖意:“谢字不敢当,只要侯爷不怕我丢了侯府颜面便是了。”
话落,屋子里又静了下来,姜隐是懒得说话,但她觉得余佑安有话想说,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犹豫了。
“你和以……”
“少夫……人。”
这厢余佑安好不容易开了口,却被突然冲进来的翠儿打断了。
姜隐看了眼翠儿,再看向余佑安,发现他已经起身:“你吃晚饭吧,我回去了。”
她坐着未动,只是看着他单手撩袍提脚迈出了门槛,几个步子便下了台阶走了。
翠儿没想到会在姜隐的房里看到余佑安,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直到人走远了,才松了口气,将掌盘放在了桌上,心里还是不安。
“少夫人,侯爷不会恼了吧?”翠儿一边将碗筷放到桌上,一边问着。
姜隐着实有些饿了,接过筷子就吃了起来,忙里偷闲地回了句:“没事,你不必担心。”
余佑安的举动虽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虽说他们成亲并非两情相悦,水到渠成,但终归是成了夫妻,若无利益之损,他们也不会成为敌人。
而今日她好歹也算护住了他的妹妹,所以得一张他的好脸色,听一声谢也是应该的。
吃完饭,翠儿收拾了碗碟,姜隐正捧在手炉在屋内踱步消食,芳云悄无声息地从外头进来。
“少夫人,奴婢有桩事想同少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