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四个方向,各有街市,城东住的大多是达官显贵,故而东街上无论是什么铺子,卖的都是最好的东西,自然也更贵一些。
其次便是城南,小官小吏或是富户都住那里,置办宅院便宜些,吃住花销更小些。
最后是城西和城北,这两个地方都差不多,有些逃亡或无家可归的人,都会在这两个地方落脚,当然这些地方鱼龙混杂,危险也大。
余府在城东,林氏虽是个姨娘,但侯府也不曾短缺过她什么。
再者,府里若有人得病,都是请了大夫上门诊病开方子,再去药铺抓药。她若真的身子不适,自该请大夫上门才是。
而且,以前也不曾听说她有什么旧疾,还需跑到城西买药的。
“你且找人想法子去打听打听,看到底是买药,还是另有目的,若真是抓药,抓的什么药。”
“是。”芳云应下。
姜隐忽觉鼻间一酸,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今日起得早,她有些困意上头,于是一边按着额角,一边返身往内走:“时候儿也不早,有什么事儿明早再说吧。”
芳云跟在后头进房,准备替她铺被。
两人进了内室,姜隐看了眼偏厅的方向,余佑安已经不在那里,想来是趁着她与芳云说话的光景走了。
“明日给太夫人和四姑娘做些焦糖布丁送去,宣哥儿今日吃了不少,明天就不可再给他吃了,倒是蛋糕可以……”
她的话,在进到内室寝房时停下了,一主一仆呆呆地看着床榻上躺着的男子。
原来不是走了,竟是跑到她的床榻上来演鸠占鹊巢的戏码了。
也不对,最初好像是她占了他的院子吧。
姜隐正打算将人叫醒,却被芳云拉住了。
“少夫人,何林今日还同奴婢说,这几日朝中似乎有什么大事,侯爷已连着好几晚都是过了子时才熄灯,昨夜更是睡了不足两个时辰就起了。”
她转头看向榻上的男子,呼吸绵长,确实是睡着了。若此时将他叫醒,也显得她太不近人情了。
“那你给我再拿床被子。”她看到床榻旁的软榻,上头铺着厚厚的白狐毛,房内还有暖炉的龙,应该不冷。
芳云迟疑了:“夫人,这床榻那么大……”
“我怕夜里我把你主子踹下床。”姜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着,走向一旁的软榻。
她一个人睡大床习惯了,可不想与他同床共枕。
芳云取来锦衾在软榻上铺好,回身时看到余佑安身上已盖好了被子,忍不住抿唇偷笑。将房中的烛火熄了,只留外间的一盏以便她起夜用,芳云这才离开。
平日这屋子只有姜隐一人睡,她也不喜欢有人在外头守着,每日都是躺着想一会儿事,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因为这屋里多了个人的缘故,她躺了许久,都没能找回方才的困意,忍不住又翻了个身,仰身望着黑漆漆的屋梁。
“你睡不着?”屋子里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
她一惊,拥被起身,才回神是余佑安在说话,松了口气,将锦衾拉到下巴处,把自己密密地包裹了起来。
“侯爷根本没睡着?”
“方才觉得累,就想着进来躺躺,顺便等你回来再说些事儿,没想到睡着了。你同芳云说话,我才醒的。”
她扭头看向床榻的方向,借着外间不甚明亮的烛火,依稀看到他似乎将双手架在脑后,仰面躺着。
他既然那时就醒了,还装睡霸占她的大床。
“既然侯爷醒了,那就劳烦您辛苦一趟,回去吧。”她缩了缩身子,就等着他将床榻让出来,她好回去睡。
她定是因为睡在软榻上,不习惯,才会睡不着的。
谁知余佑安发出嘶的一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太冷了,不动了。再说,这原也是我的屋子。”
姜隐瞪大了双眼,她是真没想到,余佑安居然也会耍无赖,这还是那个新婚夜避她如蛇蝎,恨不得将她直接扫地出门的余侯吗?
“我那日说将院子还你,你又装大方,现在又来同我抢。”她气恼,愤愤地说着,“侯爷就是这么言而无信的吗,明早我就搬院子。”
余佑安未说话,她也不吭声,只顾闷自生气,大冷天的给她闹这么一出,她越想越觉得冷,寻思着要不然让翠儿再给自己准备个汤婆子。
“其实,这床榻够大,再塞个你足够了。”他突然说着,语气淡淡的,好像说着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一样。
而姜隐听了他这话,愣了好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怎么,你怕我对你做什么?”他轻笑一声,身子往外挪了挪,似挑衅般地拍着里侧的床榻。
姜隐觉得自己平日是个很能忍耐的人,但面对余佑安时,她总是逃不过他的激将法,反正就是不想跟他服输。
“我怕什么。”她说着,双手将锦衾一抱,穿上绣鞋快跑几步,笨拙地从他的身上爬过去,在仍有他余温的位置上躺了下来,舒服地长叹一声。
两人各盖着被子并肩仰面躺着,谁也没有说话。
姜隐的心情平和下来,困意也渐渐找了回来,她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入睡,身旁的人又开了口:“你何时学得验尸?”
“啊?哦,那就算会验尸了?”她嘟囔着,“我爱看杂书,那些都曾在书中看到过。”
其实,她也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要查看这些,甚至后来想想,她都觉得那些话不应该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一样,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她比他更好奇。
余佑安沉默,他也有些茫然。
他记忆里的姜隐,明明是个娇生惯养,头脑简单的人,甚至别人挖个坑,她都不会多看一眼,就直直跳进去。
记得上辈子,刘玥虽不是死在侯府,但世人也觉得与姜隐有关,那时的她,只知道仗着自己是侯府少夫人的身份,以势压人,不承想,反而让人抓住错处,将侯府的名声也败光了。
可如今身侧的姜隐,从踏入余府大门的那一日起,就让他觉得她只是与姜隐同名同姓的人一样,行事说话截然不同,性子倒还有几分相似,有时候闹起来同样不管不顾的。
“姜隐,你还会出卖我们吗?”他一个不留神,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