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东方泛起鱼肚白。
瓦窑大队的公鸡都还没开始叫,村子里就已经开始有了细碎的响动。
慢慢的,烟囱里开始冒起轻薄的炊烟。
刘大娘家门轴“吱呀”一声打开,她指挥着小儿子从梁上取下个粗布麻袋,使劲儿抖着麻袋上的灰。
刘耕田翻箱倒柜地找秤砣,嘴里还念叨着“可别少了斤两”。
王老汉大早就蹲在门口吧嗒着旱烟,跟隔壁的陈老二扯着闲篇儿,眼神不住地往打谷场方向瞟。
刘德昌一家也早早起来做饭。
王秀娥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禾,有些忧心道:“虽说今儿个分粮,可这半年天旱雨少,怕这收成不太好啊。”
刘德昌的伤腿搭在条凳上,闻言道:“你瞎操什么心!今年队里事儿多,未必赶不上往年。”
他脸上掩不住的喜悦,“虽然地里收成不好,但车间那边,这小半年收益可是不错的。”
前两天他拖着病腿,和大队干部们一起核算结余。
不算不知道,会计老王头一算出结果,可把众人都惊到了。
刘德昌回家后还觉得不可思议,但忍着没跟家人透露。
就等在分配大会上惊呆他们!
王秀娥努努嘴:“再咋样,也没粮食来得踏实!”
刘德昌懒得和她唠叨,催促道:“目光短浅!懒得跟你计较!快做饭吧,早点吃完早点去打谷场!”
打谷场那边,刘永才正带着几个干部忙活。
两个身强力壮的分队长在墙上“簌簌”地刷浆糊,准备张贴大红纸条幅。
条幅上写着几个大字——
“瓦窑大队夏收分配大会”。
这可是会计老王头的得意之作。
其他人有的摆桌子,有的搬条凳。
算盘,账本,工分簿,登记名册等等,在桌上依次摆开。
打谷场另一边,垛成墙似的粮食袋下,还摆着杆秤和秤砣。
民兵队长刘忠民正指挥着几个民兵一起支简易的遮阳棚。
刚过七点,就有不少人陆续朝着打谷场走去。
没过多久,人就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占满了大半打谷场。
有老汉直接席地而坐,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凑在一起低声议论。
有妇女自带小马扎,三五成群地叽叽喳喳。
有年轻的小伙儿攀着树桩,晃荡着双腿。
还有人倚着老槐树,胳膊肘拄着独轮车,抻长脖子张望。
朱老五和老磕巴,老蔫而三人团坐在一起,
刘德昌坐在台子旁边的条凳上,伤腿搭在凳子一边。
王秀娥在一旁摇着扇子,耐心等待。
刘德隆一家原本早早赶过来,坐在了前面。
此刻见大哥刘德昌坐在不远处,他不由抽了抽鼻子,带着婆娘直往人群后面钻。
柱子娘和石头娘坐在一起唠着儿子们在车间的表现。
大江婶儿扯着刘守江的袖子直往最前面挤。
刘忠民带着民兵队在外围守了一圈,防止分粮过程中有什么意外发生。
一群半大的孩子在人群中不断穿梭着跑来跑去。
就连小铃铛都迈着小短腿,紧紧跟在铁蛋和虎头哥哥的后面又笑又喊。
现场人声鼎沸,像一大锅煮沸的开水。
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不见赵瑞刚和刘彩云的身影。
此时,赵瑞刚家中,正在迎接两位重要的客人。
胡秋菊和廖荣生。
刘彩云听到廖荣生的名字属实有些惊讶,声音都有些发飘:
“秋菊姐,罗部长真的让廖同志在我们大队里常驻?”
胡秋菊爽朗大笑:“可不嘛!罗部长一听说我要廖叔帮我追查钨钢线索,当即就把他从任务里拽出来了!”
廖荣生前些天帮民兵队侦查流匪动向时,时间紧张,来去匆匆,只认识了赵瑞刚和刘忠民等人。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刘彩云。
属实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年轻秀丽的女娃子。
他跨步上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一些,生怕吓到她:
“女娃娃,上次一枪爆了土匪脑袋的可是你?”
刘彩云有些不好意思道:“瞎猫碰上死耗子,全是运气罢了。”
“运气?”廖荣生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大得都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你要是没两把刷子,子弹还长眼睛了不成!”
“前几天侦查流匪,没来得及讨教,这次倒有时间跟你切磋了。”
赵瑞刚笑着将他们二人让进屋里,才道:“廖叔,我是想请您教彩云一些真本事……”
说着便把剿匪的事情和自己的担忧都说了一遍。
廖荣生听完,看向刘彩云的眼神更加欣赏了:“好娃子!竟然还有上阵的勇气!好,只要不耽误查钨钢线索,打枪,摸哨,实战生存,野外追踪,想学啥尽管开口!”
胡秋菊得意地直笑:“我廖叔的本事,可是相当厉害的!彩云妹子,你只要跟廖叔学上半个月,保管你受用无穷!”
刘彩云顿时兴奋得满脸通红。
打谷场这边。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刘永才登上临时搭起的台子,攥着铁皮喇叭,朝台下大喊:
“都静一静!听我说几句!”
台下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停止,每个人都看向台上的大队长。
刘永才清了清嗓子,举着喇叭道:
“社员们,老少爷们,婶子大娘,大侄子小侄女们,都把耳朵支棱起来听我说!”
“咱们大队刚刚扛过几年大灾,今年又连着春旱夏晒,老天爷没少给咱们使绊子!但咱们瓦窑大队愣是咬牙挺过来了!”
刘永才的话音未落,台下就嗡的一声,议论声四起。
原本的期盼大多都变成了唉声叹气。
“看样子今年收成又不行啊!”
“但怎么也比前几年强吧!”
“唉,累死累活干半年,结果老天还是不长眼。”
……
刘永才使劲儿喊道:“静一静!先听我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