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好像有什么字。
薛萧辞使劲擦掉上面的已经干凝的泥土,露出石头原本的样子。
是一个雕刻着“乔放”名字的玉牌。
薛萧辞浑身一震,死死盯着玉牌。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些零碎的记忆,闪过的画面速度太快,不管他如何努力去捕捉,都看不清那是谁,只知道是一个男人。
男人拿着玉牌,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说了什么。
薛萧辞捂着脑袋,短暂的疼痛过后,他呼吸加重了几分。
用力捏着那块玉牌,不自觉呢喃:“影杀的玉牌……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乔放……又是谁?难道……”
薛萧辞想起自己父亲的名字,叫乔展……
当今国姓也是乔。
会不会……
这个乔放便是何玄子口中那个父亲的堂兄?
为了验证这一个猜测,薛萧辞再一次找到秘网,递过去银票过后,老板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乔放,是当年跃亲王世子的堂兄,跃亲王世子临终前将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公子您托付给了他,但是,他死的那晚,您也失踪了。”
薛萧辞追问道:“他还活着?”
老板摇头:“死了。”
“怎么死的?”
老板摇头:“抱歉,公子,我不能告诉您。”
“他死于影杀之手。”
不是疑问句。
老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地维持着那样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模样。
这对薛萧辞来说,就是最好的回答。
“其实收到玉牌的人是乔放,影杀想杀之人也是他,只不过阴差阳错,死的是我父亲,才会有错杀一事。”
老板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似是对薛萧辞的分析投去赞赏。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薛萧辞将现有的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
最初的最初,乔放收到了影杀送去的玉牌,不知道乔展用了什么办法,死的是他。
乔放带着他离开,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失去了记忆,并且遇到了年幼的影杀,也就是楚一一。
楚一一告诉他,他叫薛萧辞,他们自小相依为命。
后来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了。
薛萧辞一时间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表情,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明明知道楚景就是杀了自己父亲的凶手,依旧恨不起来她。
“当年我被乔放带走后,发生了什么?”
“五百两。”
薛萧辞递过去银票后,老板说道:“当年……乔放根本没有将公子带走。”
“什么?!”
“乔放带走了家中所有人,唯独落下了您,您亲眼看到跃亲王府被屠。”
老板的话,给了薛萧辞极大的震撼。
他一向从容的神态此时也出现了不少的裂痕,眸中的痛苦之色怎么也压不住。
老板叹息,不愿意再做薛萧辞的生意,把他送走了。
出了小酒馆的薛萧辞,站在那儿迟迟没有离开。
他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望着天边云卷云舒,吹着略带燥热的微风,感受心口发闷的苦楚与酸涩。
薛萧辞在那儿坐到了天黑,又天亮,老板从里面出来,递给他一瓶酒。
“公子,喝酒消愁。”
薛萧辞道了谢,接过来,一口接着一口地喝。
老板没有说话,只是又搬来了一坛酒,放在他旁边。
薛萧辞从来都不让自己喝醉,因为喝醉后,他怕失态,怕狼狈,怕麻烦楚一一照顾他。
最重要的是……
害怕自己压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对楚一一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现在,薛萧辞只想让自己喝醉,沉沉地睡过去。
不再去管那些事。
一杯接着一杯的酒下肚,薛萧辞已经不清醒了,看着老板,老板都变成了好几个人。
“我要见她。”
薛萧辞把身上带的所有银票都拿了出来,塞到老板手里:“我要见她。”
老板不解:“公子要见谁?”
“楚一一,我要见一一。”
老板:“公子,没有楚一一这个人。”
“那便是楚景,我要见楚景!”
老板把银票塞回去:“公子,我无可奉告。”
薛萧辞没有接那些银票,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
于白被安顿在南安最好的客栈中,玄衣特意请了人照顾他。
大夫替于白诊治后,走出客栈,与白衣人交流了一番。
楚景远远地看着,等白衣人离开,她便叫住大夫,给了他一锭银子:“方才你诊治的人情况如何?”
“情况很不好,身上多处骨折,还有极为严重的内伤,半个月之内能醒过来,便是奇迹了。”
听了大夫的话,楚景皱了皱眉,打发大夫离开了。
楚景戴上面纱,朝着客栈走去。
她站在于白的房间门口,推门而入。
于白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如果不是还能察觉到他的气息,真的会以为床上的人已经死了。
楚景关了门,搭上于白的脉搏。
果真如大夫说的一样。
她运气,点了于白几个大穴,拉住于白双臂,让他坐好,随后,朝他输送内力。
自从突破禁术第五层之后,楚景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充沛到用之不尽,如果说第四层是湖泊,那现在就是海洋。
源源不断的内力送到于白体内,修复着他受伤的内脏和骨骼。
于白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
楚景收尾,于白重新躺在床上。
做完这一切,楚景打了个哈欠,她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走了两步,都差点没站稳,扶住桌子才没让自己摔下去。
太困了……
楚景眼皮在打架,她强撑着身体,找小二开了间房。
“客官,请进。”
楚景直直走向床榻,倒头就睡。
小二摸了摸脑袋:“这位姑娘干什么了?睡这么快。”
说完,小二准备关上门,却闻到一股酒气。
他偏头看过去,看到薛萧辞。
“这位客官,您喝醉了?”
薛萧辞“嗯”了一声,胡乱地摇晃着脑袋,忽然瞥见房间里的人,他愣在原地,被酒精麻痹的大脑也在瞬间清明。
“客官,您住哪儿?我送您过去吧?”
小二说着就来搀扶薛萧辞,被他阻止。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小二也不强求:“好,客官,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叫我。”
小二关上了门,隔绝了薛萧辞的目光。
等小二走后,薛萧辞站在门口,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他神色复杂,眼中掺杂着纠结,痛苦,抓狂,隐忍,还有一丝……欲望。
不知道他是下了什么决定,薛萧辞推门,进去,关门,眨眼间便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
楚景蒙着面,薛萧辞也认出来了。
他一步一步朝着床边走去,步伐仍有些不稳。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硬生生让薛萧辞走出十年的感觉。
他站在床边,目光描绘着楚景的脸部轮廓,后槽牙咬得死死的。
“一一……”
薛萧辞轻唤楚景的名字,带着无边的缱绻,尾音略长,似是情人之间的呢喃与思念。
楚景没有回答他,她睡得很沉,大概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薛萧辞跪在床边,替她舒展开紧蹙的眉,动作轻柔,生怕惊醒了她。
手指慢慢往下,沿着楚景的脸颊,一寸一寸移下去。
他的手,到了楚景的下颌线,逐渐收拢,扣成爪子,掐上了楚景的纤细白皙的脖子。
只是,他不敢用力。
薛萧辞轻微颤抖着,好几次加了力道,却也没有伤害楚景分毫,最终他放弃了,起身离开。
楚景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这个时候。
她刚睁眼,门就被人推开。
那人速度极快,到了楚景面前。
楚景抬手,扣住那人的脖子。
是薛萧辞。
浓郁的酒味侵入楚景鼻腔,让她不悦地皱起眉头,话未经大脑便脱口而出:“薛萧辞?!你喝酒了?”
话音刚落,楚景就改口:“你还敢……”
薛萧辞的手掰开了她的禁锢,与她十指紧扣。
楚景被薛萧辞近乎出格的举动吓得连话都咽了回去,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薛萧辞坐到自己身边,不怕死地靠近她。
他们之间,仅仅隔了一根手指的距离,只要稍稍往前倾身,就能吻上对方的唇。
不知道为什么,楚景不想挣脱开薛萧辞。
她的眼中闪过玩味,身体后仰下去,让背靠在枕头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薛萧辞,静等他下一步的举动。
“薛萧辞,你之前从来不会有这么出格的行为。”
薛萧辞左手与她的右手纠缠在一起,空出来的右手则是轻轻抚上了她的脸。
“一一。”
薛萧辞喊着她的名字,听得出他语气中的眷恋,还有隐藏极深的占有欲和疯癫。
“你为什么不推开我?”
薛萧辞望向她的双眸:“以你的身手,完全可以在我接近你之前就杀了我。”
楚景勾起他的下巴:“你想做什么?”
薛萧辞的手在楚景的颈间流连:“我想……杀了你!”
楚景挑眉:“是么?”
“可是……我下不去手。”
薛萧辞垂下眼帘,右手也随着放下,揪起楚景的腰带一角,不停地用力攥紧。
“明知道你是我的仇人,我本该杀了你,可我为什么下不去手?”
楚景压下唇边上扬的弧度。
“你本可以将我一同杀了,怎么偏偏放过了我?”
薛萧辞轻轻笑了一下:“一一,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放过了我?”
楚景张口,给了他回答:“因为你与他像。”
薛萧辞猛然抬起眼睛,死死盯着楚一一,他的眼尾泛着红。
“那为什么不继续让我当他的替身?!”
薛萧辞沉着声质问:“他献祭自己,救了我,我体内有他的血,是世界上最能成为他替身的人,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说到最后,薛萧辞还有些委屈。
楚景捏紧了他的下巴,起身靠近他。
“怎么?你很想当他的替身?”
四目相对,比起薛萧辞大的波动,楚景就显得格外冷静了。
几乎看出来楚景深邃冷冽的眸子地下蕴含了什么情绪。
“已经当了十年的替身了,脸与他一样,名字也是他的,我与他又有什么分别?!”
楚景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只是那笑不仅仅是愉悦,还有讥讽。
“你就这么爱我?”
喜欢?!
这两个字明摆着在薛萧辞面前出现,薛萧辞压抑着激动。
“是!我爱你!”
这下轮到楚景震惊。
“我现在无比后悔,没有把握住那十年,我从不让自己喝醉,就是害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吓到你,现在,我喝醉了,能出格吗?”
薛萧辞目光下移,落在楚景的唇上:“一一,你允许我出格吗?”
“你可是悬赏司正使,行正义,斩恶人的正使大人。”
“我现在不是!现在,我只是薛萧辞,一个想要陪在你身边的……替身。”
薛萧辞恳求着询问:“一一,我可以吗?”
“你喝醉了。”
“是……”
“你在求我?”
“是……”
楚景看向他们十指相扣的手,眸色深沉,她想到了当年,当年遇到薛萧辞的时候,如果……他还在……
楚景一时间分不清楚,她到底把眼前的人当成了什么。
“好啊……”
楚景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几乎是话音刚落,薛萧辞带着浓烈酒气的吻便亲了上来。
克制,暧昧,压抑,疯狂。
薛萧辞用力扯楚景的腰带,看得出他的急切。
楚景闭上眼睛,感官在这时变得更加敏感。
温热的气息和耳边急促的呼吸,在楚景死寂已久的心湖上荡起阵阵涟漪。
衣裳褪尽,帘子落下。
“嘶——”
楚景疼得倒吸一口气。
她俯身,咬上薛萧辞的脖子,视线有些涣散。
一夜过去,满室旖旎。
楚景撑着身体看薛萧辞,眼中是化不开的忧愁。
她伸手,轻轻抚过薛萧辞的眉眼,最终落在了他的唇上。
“阿辞……”
楚景轻轻喊着他的名字,又像是在通过他在喊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你活着的话,会不会怪我?”
薛萧辞睫毛轻轻颤动,楚景收敛了忧愁,同时也将手收回,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醒了就起来。”
薛萧辞睁开眼,楚景已经穿戴整齐,把他的衣服扔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