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亮高高悬挂。
一只信鸽从暗巷中飞出。
乞丐歪歪扭扭沿着路边走,一个东西从他身上掉落,用刻意加重的脚步声掩盖。
他不着痕迹瞥了一眼守门的士兵,打量他们有没有对自己起疑。
悬赏司的士兵们早就对城内的乞丐见怪不怪了,所以乞丐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乞丐满意地扶着台阶远去了。
载着信纸的鸽子飞到楚景面前停下,楚景取下纸条,放飞了它。
纸条上写着:今夜子时,城郊林中。
落款没有署名,只盖了一个章。
那是于白的私人印章。
楚景表情看不出喜怒,眼神淡淡的,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激起涟漪。
纸条用力捏在掌心,只见白烟升起,灰烬从指缝间落下。
夜幕中乌云飘过,遮住半边月亮。
悬赏司灯火通明,薛萧辞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眉头痛苦地拧成一团。
“一一……”
“不要……”
“不!”
薛萧辞猛地睁开眼睛,方才在悬崖边上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可现在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安全的地方,他的眸中不自觉浮现出点点疑惑。
明月本撑着脑袋坐在桌边打盹儿,被这么大动静吓醒,连忙过来查看。
“你怎么样?”
明月询问着,一边替他诊脉。
薛萧辞坐起身来:“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昏迷了,目前脉象平稳,没有生命危险了,好好休息,等你恢复了,我们就启程。”
薛萧辞默不作声,他捂着脑袋,匕首刺入楚一一身体的画面止不住地在他脑海循环。
他看着手,那血液沾满手的温热黏腻触感还十分清晰,心脏好像被针扎了一般,尖锐地疼起来。
“一一呢?”薛萧辞问。
明月别过脸去,试图逃避这个问题。
薛萧辞自问自答:“她死了……对不对?”
明月嘴唇张开又合上,许久之后发出一声叹息:”节哀。”
简短的两个字,仿佛激发了薛萧辞内心的冲动,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要去寻她!”
明月拦不住他。
“她已经被野兽吃了!你去找也找不到!”
“一一不可能死!”
薛萧辞的手刚碰到门,锋利的弓箭破门而入,稳稳插进薛萧辞身后的柱子。
二人的视线齐齐被吸引过去。
弓箭带进来一封信,薛萧辞急切地取下,上头只有寥寥数字。
楚一一没死,今夜子时,城郊林中。
薛萧辞震惊的面容顿时染上喜色:“我就知道,一一不会死的!”
明月自然看到了上面的字:“薛萧辞,你冷静一点,是谁送的信你都不知道,怎么能相信?!”
薛萧辞合上信纸,小心翼翼地收好:“今晚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明月拽住他:“万一是陷阱呢?”
楚一一的尸首是经过仵作确认过的,她也很希望楚一一没有死。
可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信。
薛萧辞:“我有分寸。”
明月咬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最终败下阵来:“我跟你一起。”
薛萧辞本想拒绝,可明月说她也想去看看这信上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无疑最好;如果是陷阱,两个人也多一分胜算。
距离子时越来越近了,楚景灭了屋内的灯,戴上帷帽出门去了。
三个人分两路,在黑夜中前行。
终于到了子时,薛萧辞和明月到了城郊树林。
之前被大火烧掉的地方有很大一片空地,两人一眼就看见了前方悬挂着的东西。
“啊——”明月惊呼一声,抬手捂住嘴巴,惊恐地看着。
薛萧辞虽然没表现出来,可也被吓了一跳。
只见一棵高大的树上挂着一件沾满鲜血的衣裙,衣裙并不是完整的,而且破碎的,看像是什么东西被啃碎的。
而上面有头发,与楚一一平日里的发型一模一样,甚至连那一根发簪也完全相同。
风吹过去,戴起衣裳飞来飞去,在只有月光照亮的夜空下显得格外渗人。
“这是……一一那天晚上穿的……”
薛萧辞抬脚就要走过去,被明月拉住。
“薛萧辞,小心有诈。”
薛萧辞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谨慎地走出每一步。
到了跟前,薛萧辞眼中满是痛楚,抬起的手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地发抖。
那根簪子,是他送给楚一一的成人礼。
薛萧辞仍然清楚地记得楚一一收到簪子时那副欢喜的样子。
她说:“阿辞,这簪子真好看,以后我要天天戴着!”
“你工作繁忙,时常陪不了我,这根簪子就相当于你陪在我身边了。”
“阿辞,以后这根簪子就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了!”
……
酸涩的感动充斥着胸口,许是承载不住,逐渐往上漫出,薛萧辞不自觉红了眼眶。
“一一……”
嗓音不似之前那般,如今满是压抑着的苦涩与悲痛。
薛萧辞抽出簪子,宛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竟然有些害怕触碰。
“竟是连簪子也不要了……”
薛萧辞喃喃自语,明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略带疑惑:“这衣服不是在悬赏司?为什么会被挂在这儿?”
薛萧辞:“你是说……?”
明月点头,给了他肯定的回答:“这件衣服是在悬崖底下找到的,一直在悬赏司。”
明月沉思着:“到底是谁会从悬赏司偷出衣服挂在这里?还专门给你送信告诉你楚一一没死……”
薛萧辞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送信的人是敌是友。
明月:“总不会有人大费周章只是为了耍你吧?”
薛萧辞和明月两个人分析半天,也没分析个所以然出来,他们打算把衣服带回去,好好调查。
……
于白刚睡下,又睁开眼睛,利索地起身去点蜡烛。
屋内刚亮堂起来,楚景便已经出现在他身后。
“主子……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于白的印章被楚景拿在手里,没等他看清,就扔了过去。
“印章收不好可以不要。”
于白接过印章,脸上满是震惊:“我随身携带的东西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