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舍得来了?”
看似普通的书院后头,却是别有洞天。
雅到极致的院子里,处处透露着精致与低调的奢华。
哪怕是这里头最寻常使用的物件,放在外头也都价值惊人。
说话的是名三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男子名贵的狐裘下是一身看似简单的素衣,可素衣的料子却是江南顶级织纺一年也产不了几匹的天盛蚕绵。
宫中也只有太后与帝后才有资格享用,其他嫔妃基本上连边都摸不着。
“九爷!”
谢沉止对着中年男子随意地点了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
他自行在茶案前坐下,对于谢九爷仿佛带着质问的口吻,并不在意。
“沉止,我记得你身体一向不错,如今怎么一场会试都能让你发烧倒下?”
谢九爷上下打量谢沉止,若有所思道:“你这般,不会是想故意落榜今科吧?”
跟眼前人比,谢九爷才是那个真正体弱之人。
如今天气一日比一日暖了起来,可他依然裹着厚厚的狐裘,晚上睡觉时炭火一直要烧到天亮,烧得极旺。
没办法,胎里带出来的弱症。
哪怕再精心调养也没法彻底改变体质,病病歪歪的一直能活到现在,那都是因为他生在谢家,更凭一己之力战胜了诸多兄弟,生生杀出条血路,坐上了谢家家主之位。
“九爷放心,既然我改了主意,已经提前入场,自然不会让自己榜上无名。”
谢沉止最开始的确没打算参加今年的会试,不是对自己才学不够自信,纯粹是对谢九爷并不完全信任。
他本想着沉寂几年,暗中先将谢家旁支的势力尽数收入囊中。
如此便是成了九爷的棋子,三年后也能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平衡牵掣。
可谢家在朝堂的布局却突然出了些问题,于谢沉止而言便成了另外一个极佳的机会。
纵然九爷不做强求,为了自己利益最大化,他也不会错过今年的入仕时机。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谢九爷一听便知道谢沉止那点小意外并没影响到考试,倒也没再过问是真病还是假病。
虽然他对谢沉止主动交好林泽东,是有些怀疑的。
别看谢沉止外表看着温润如玉,对谁都彬彬有礼,可实际上这孩子跟匹孤狼似的,又独又冷漠无情。
他从没见过谢沉止主动靠近交好过任何人,林泽东却是个难得的例外。
特别是上月中旬后,谢沉止更是时不时会主动去寻林泽东。
两人一起探讨一起学习,关系突飞猛进,好到连谢九爷都有些怀疑谢沉止是不是有断袖之癖,瞧上林泽东了?
但只要不影响大事,谢九爷也懒得追问太多。
说到底谢沉止可不是他那些废物子嗣,纵使好点男色也绝不会因小失大,影响到自身利益。
“沉止呀,你也别怪我唠叨。毕竟你才是我选中的继承人,谢氏一族的未来将来都要交托到你手上,你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影响到谢家的发展,我不得不多关注。”
谢九爷一直都知道谢沉止并不相信他,更清楚谢沉止虽表面应承下来,但心中却始终有着别的盘算。
可他不在乎,左右只要应下了,那么接下来谢沉止就必须照着谢家为其规划的路不断地走下去。
本质上而言,谢沉止并不仅仅是他为自己选中的继承人,更是他为了整个谢家未来百年之运而选中的。
当年他为夺权,几乎杀光了手足,当然也包括兄弟的那些子嗣。
他从不信报应,也不怕报应。
可他膝下子嗣本就不丰,还蠢笨如猪一无是处,根本承担不起谢家数百年积累下来的传承。
好在命运继续偏护着谢家,让他找到了谢沉止。
谢沉止是他嫡亲三哥流落在外的血脉,谢家浪荡子无聊之际学人隐姓埋名在外头与良家女子成亲所生。
结果浪荡子仍然是浪荡子,又怎么可能为一个小地方的良家女子停留太久。
不过两年,他那三哥便直接演了出戏,假死脱身跑了,毫不留情地抛弃了那对母子。
直到现在,谢沉止的母亲都不知道她那早亡的夫君竟是百年世家谢氏嫡出,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一辈子都在为个连外室身份都不愿给她的浪荡子守贞。
谢九爷一开始以为谢沉止应该是恨亲生父亲的。
为此他甚至还特意美化了自己与三哥的关系,就怕这孩子怀疑亲生父亲的死与他有关,从而影响到未来他们之间关系。
可头一回正式见面,谢沉止便彻底颠覆了他的想象。
这孩子只用一句话,便让他毫不犹豫地将其视为家族下任继承人,不惜一切全力培养。
若非事实摆在眼前,他都要怀疑谢沉止并非三哥的种,而是他谢九的亲生儿子。
不过没关系,即使只是侄子,可这将会是他一手亲自培养出来的优秀继承者,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顶级传承人!
“九爷想多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既已入局,谁都不能阻拦我前行之路。”
谢沉止面无表情地说着,仿佛一切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
见状,谢九爷就更满意了。
这孩子像他,大丈夫就当如此。
“对了,你那门婚事打算如何处理?”
谢九爷今日把人叫来,可不仅只是为了询问会试情况,当然还有其他事。
谢沉止的婚事,他都没插手,因为这是当初拉拢的条件之一。
他可以建议,可以引导,但绝对不能直接替谢沉止擅做主张。
偏偏谢沉止的生母、那个无知短视的妇人,竟跟个猪脑子一般,被人三言两语就说动,趁着沉止不在家,就这般随随便便替他张罗了一门婚事。
真是太可笑了,他可不信谢沉止在此之前没有特意提醒、叮嘱过那妇人莫要瞎胡闹。
如今犯了忌讳的是谢沉止的亲娘,他还真想知道这孩子会如何处置。
听到谢九爷的话,谢沉止微微皱了皱眉。
莫名的,他竟想起了林泽东的妹妹,想起了那天在画舫上令人一眼万年的福安县主林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