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万象更新,作为一年中的第一天,说话行事皆有诸多禁忌。
程会言秉承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窝在陆立家的沙发上装哑巴。
要实在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就往嘴里塞把坚果,或者炫一个砂糖橘。
陆立的新居坐拥双公园,旁边就是人民小学和育才中学,作为婚房来说,地段学区都相当合格。
室内装修风格和陈设,总让她感觉有些熟悉,她称之为既视感,或许是之前去其他人家里做客,见过差不多的风格吧。
和他之前住的房子整体差异很大,新房明显更宜居一些,原先的住处也就只能被称之为房子,这里才勉强像个家。
至于为什么说勉强,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觉得空荡荡没有人气吗?
陆立口中那个还没影儿的女朋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作为一个合格的公司产品代言人,室内小到垃圾桶,大到阳光房,统统采用智能家居设计,如果住进来,程会言觉得,自己大概会是这所房子里最没用的东西。
浓雾散尽后,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和煦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得人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慧心姐,雒景洲明天一早的航班回来,应该赶得上跟你们会面。”
“我都迫不及待想看这两个男人之间,刀光剑影修罗场嘞~”程会言往嘴里塞了瓣儿橘子,神色如常地分了一半给叶慧心。
“上次他的表现,着实是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所以我也没告诉他,我男朋友就是他未来大舅哥。”
叶慧心不设防,接了程会言分享的橘子,就掰了一瓣下来塞进自己嘴里,一股强势而又霸道的酸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狐疑地看了一眼还在进食同一个橘子的程会言,她的表情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这橘子贼酸,叶慧心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味觉出问题了。
伸手把一旁正在研究新风系统的杜冷招过来,把手上的橘子递到他面前,“杜冰块儿,这橘子超级甜,特意分享给你的,你尝尝。”
杜冷看了一眼,接过去谨慎地问了一句,“谁给你的?”
“什么谁给我的,当然是我自己剥的,你不吃还给我!”说完,作势伸手去拿回橘子。
杜冷当然不肯,妹妹给的可能有诈,他媳妇儿是什么人,又知性又优雅,才不会跟着她一块儿胡闹。
“谢谢媳妇儿!”杜冷道了声谢,放心大胆地把那三瓣橘子一口塞进嘴里,橘子瓣爆裂开来,一小股汁水直冲喉咙,刺激得喉咙发痒,忍不住呛咳起来。
程会言看她哥终于上当,才扯了张纸巾,把嘴里的橘子吐了出来,一张小脸儿都皱成了苦瓜。
叶慧心笑得眼泪都快出来,这两兄妹简直就是活宝。
程会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为了不让杜冷起疑,她是实打实地吞下了好几瓣橘子。
杜冷缓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他就知道!
“多大人了,幼稚不幼稚,还玩儿这种破把戏。”
以前,程会言就老是喜欢这样,乐此不彼地欺骗他们吃下包了花椒刺客的肥牛卷,以及堪称伪装大师的姜块儿。
他还是大意了!
“什么破不破的,好玩儿不就行了。我算是知道了,只要是慧心递给你的东西,那哪怕是个手榴弹,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程会言可不敢冒领功劳,他哥哪里是被自己骗过去的,明明就是被慧心姐迷惑了。
“啊,你们在说什么,有这么酸吗?可我刚刚吃的那瓣,真的挺甜。”叶慧心收敛好表情,一脸认真。
“啊?”这下换程会言糊涂了,慧心姐这么能吃酸的么?
她自认是“醋精”,吃东西是无醋不欢,都受不了这橘子的酸劲儿。
大概,醋酸和果酸是不一样的吧,她单纯就是受不了果酸味儿。
程会言想了想,好像真没从她脸上看出来异常,要么就是跟她一样能忍,要么就是真没吃出来。
总而言之,慧心姐是个狼人。
比她还要狠一点。
杜冷同时遭到妹妹和媳妇儿的背刺,哼哼两声,还好,他还有个好兄弟。
在阳台上找到陆立时,他手里拿了杯威士忌眺望远方,琥珀色的酒液装在杯子里,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我说你,一个人在阳台上玩儿忧郁,装深沉?”
他和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自从陆立高考改了志愿,他认为对方背叛了他们之间的友情,单方面和陆立决裂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在一块儿谈心了。
杜冷走到陆立边上,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酒杯,“你的手,应该用来拿手术刀,而不是端这个。”
陆立晃了晃杯中酒液,似笑非笑地看了杜冷一眼,“你脚下的这块砖,要两万块。”
言下之意,就算拿八辈子的手术刀,也买不起。
杜冷吃了回鳖,被陆立反将一军,要不说医生是一个崇高的职业呢,单靠做手术,他确实这辈子很难买得起陆立购置的新房。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爸放弃自己的理想,中途转行下海经商。
如果不是这样,寒门贵子又如何,他这辈子,或许连叶慧心的衣角都够不着。
“恭喜你啊,资本家。”
陆立对他语气里的讥讽之意不置可否,理想与现实,很难没有冲突。
他只不过是,选择了一条更适合自己的路。
他不需要有人理解,也不排斥有人质疑。
“职业不分高低贵贱,杜医生,敬我们同样光明坦荡的未来。”
陆立将酒杯举了举,做了个敬酒的动作,然后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杜冷神色复杂,他比谁都知道,陆立对学医的热爱。
要放弃自己喜欢的事业,当初他做决定的时候,一定也很挣扎吧。
“你说得对,是我太执着了,我打算在北京买房,你这么会爆金币,借我点钱不过分吧?”
杜冷捶了下他的肩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
“当然,杜哥有需要,我义不容辞。”
“你少恶心人了,比我还大俩月,装什么嫩!”杜冷嫌弃道。
陆立没有接话,笑了两声,意味不明道:“叫你一声哥,也是应该的。”
杜冷哼了一声,也学着他将视线投向远处,“酒精伤肝,你少喝点儿。”
杜冷看得出来,陆立很迫切需要他的认同,所以才提出来找他借钱。
当初确实是埋怨过陆立不遵守约定,后来顺利考上医学院,如果不是家里有钱,他根本没有办法在北京立足。
这时候,他才渐渐明白,陆立的选择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的家庭没法成为他的后盾,他只能靠自己。
幸好,他成功了,自己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