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接过细看,突然变色:“军械坊的铣刀痕迹!去年兵部奏请改造箭镞的特制铣刀,怎会用来加工钱币?”
沈白深施一礼:“更奇怪的是,这些钱都出现在太后赐给国舅的庄田附近。”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八百里加急军报:“北境率五万铁骑,突破防线。”
兵部大堂乱作一团。
赵策英摔了军报:“三个月前就该送到的军粮在哪?”
兵部尚书抖着胡子:“按户部记录,早由陇西李氏押运北上……”
“放屁!”
顾廷烨踹翻案几:“李氏家主上月就暴毙了!”
沈白突然轻咳:“妾身夜观天象,见将星坠于东南。”
她展开一幅绢图:“巧的是,东南沿海最近多了几支商队,船上吃水线深得不正常。”
赵策英瞳孔骤缩——那分明是运粮船的载重标记。
顾廷烨接到调令时,朱雀大街的槐花正落得纷扬。
平调岭南观察使——明升暗降的典范。
“是刘培元的手笔。”
赵策英将调令撕得粉碎:“他怕你查出任福建转运使时的旧账。”
槐花落在顾廷烨肩头:“殿下可知,为何太后临终前特意提到陇西李氏?”
一支羽箭突然破窗而入,钉在柱上嗡嗡作响。
箭尾缠着北境王庭特有的红绸,绑着一截断指——指节上戴着顾廷烨送给幽州旧部的铜戒。
沈白匆匆赶来,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天市垣有异动,今夜恐有血光之灾!”
赵策英猛地推开东宫密室。
墙上军事舆图中,几条红线从封地直通北境。
他拳头砸在案上:“原来粮食都去了这里……”
赵策英将虎符塞进顾廷烨手中:“但不是去岭南。”
他展开密旨,朱批刺目:“令顾卿密查沿海粮船。”
顾廷烨握紧剑柄:“殿下在京中独对群狼……”
“顾将军,谁说是独对?”
沈白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套嫁衣。
她掀开嫁衣内衬,密密麻麻全是各州真实粮仓位置。袖口处,一朵海棠花绣得栩栩如生。
子时的更鼓响起时,赵策英独自站在宫墙上。
东南方一颗流星划过,像极了当年北疆战场上,顾廷烨为他挡箭时铠甲反射的月光。
沈白指尖拂过嫁衣上凸起的纹路,烛光下金线突然显现出完整的漕运路线图。
赵策英倒吸一口凉气——这分明是本朝所有秘密粮仓的分布图。
“大娘娘生前命十二位诰命夫人各绣一段。”
老太监佝偻着背咳嗽:“老奴亲眼看着她们在赏花宴上,把地图拆解成缠枝花纹样……”
顾廷烨突然指着嫁衣领口:“这里的针脚不一样。”
沈知白脸色微变:“殿下请看。”
沈知白突然撕开内衬夹层,抖落出几粒黍米:“这是幽州特产的赤黍,去年绝不该出现在江南官仓。”
赵策英刚推开密室暗门,一支弩箭就钉在了他耳畔的门框上。
沈白罗裙翻飞,银镯里射出的细针将刺客逼退。
“是皇城司的人!”
顾廷烨格开第二支箭,脸色铁青:“张茂则的部下。”
“殿下!”
沈白突然按住他手腕:“您脉象有异!”
赵策英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泛青——是方才那支箭镞上淬了毒!
“殿下。”
银铃在沈白腕间叮咚作响。
她割开赵策英中指,黑血顺着金线流入瓷碗,渐渐凝成诡异的虫形。
“这不是普通的毒。”
她额角沁出汗珠:“是混了蛊的七星海棠。”
顾廷烨剑锋已经抵住她咽喉:“你怎会认得蛊毒?”
银铃骤响,沈白衣领滑落,露出肩头火焰状烙痕——皇城司死士的标记。
“妾身本是太后安插在司天台的暗桩。”她苦笑。
赵策英视线开始模糊。
最后看到的,是沈白解下银铃放入他口中,铃舌竟是一颗能解百毒的鲛人泪。
“殿下!”顾廷烨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陛下呕血昏迷,政事堂请您即刻监国!”
窗外电闪雷鸣,赵策英挣扎着起身。
顾廷烨捧来监国印信,却见赵策英抽出了那柄先帝赐的龙泉剑。
“殿下要弃朝政于不顾?”
“正是要顾朝政,才必须亲斩此乱。”
“殿下,我去平叛。官家病重,朝中如今危急,不可再节外生枝。北境之事,殿下放心。”
“仲怀……”
已不知打了多少天,顾廷烨用剑撑起身子,左肩的箭伤已经结了一层痂。
城下北境的狼头旗像一片蠕动的黑潮,第三次冲上云梯的敌兵刚露头,就被亲卫用最后半锅滚油浇了下去。
“将军,我们的箭矢快耗尽了。”
石头哑着嗓子报告,手里握着半截短枪:“南门粮仓……只剩麸皮了。”
顾廷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城中原有的三万石军粮,早在他们抵达时就只剩空仓——和户部账册上记载的数目差了十倍不止。
“拆民房。”
顾廷烨扯下染血的护腕:“用门梁当滚木。”
暮色降临时,城头守军已不足千人。
顾廷烨望着远处北境戎族大营连绵的火把,突然发现东南角有片不正常的阴影在移动。
他抓起亲卫的铜镜反射月光——那竟是一支伪装成灌木的车队!
子时刚过,城墙暗门处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
顾廷烨亲自持剑前去,只见二十辆蒙着黑布的粮车静静停在风雪中,押运者清一色戴着兽皮面具。
“将军忘了,还欠我一场比赛。”
领头人摘下风帽,露出额角陈年箭疤——正是五年前幽州之战被顾廷烨所伤的戎族降将阿史那德。
顾廷烨剑锋纹丝不动:“你们戎族唱的是哪出戏?”
阿史那德咧嘴一笑,突然掀开最近一辆粮车的苫布。
月光下,新磨的麦粒像金子般流淌出来。
“这不是戎族的礼物,是我的。”
阿史那德压低声音:“我还等着,与将军公平一战呢。”
他抛来个皮囊,里面竟是用冰镇着的鲜羊肉!
说罢,那人头也不回的走了,亲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恐怕有诈。
“怕什么,他既然敢来送,我们还不敢吃吗?传令下去,烧火做饭,等吃饱了,作最后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