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庄姐儿蹦蹦跳跳地从书房跑来,发髻上的珠花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舅舅夸我字写得好,说下次要教我《千字文》呢!”
华兰将实哥儿交给乳母,蹲下身替女儿整理跑乱的衣襟:“庄姐儿真棒,不过读书写字要循序渐进,不可贪多求快。”
庄姐儿乖巧地点头,又好奇地问:“母亲,舅舅小时候也学《千字文》吗?”
“当然。”
华兰笑着回忆:“你舅舅五岁时就能背诵全篇了,把夫子都惊着了。”
她轻轻捏了捏庄姐儿的小鼻子:“不过庄姐儿不必跟舅舅比,按自己的步子来就好。”
正说着,院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华兰抬头,见袁文绍大步走来,官服还未换下,脸上却带着罕见的轻松神色。
“官人,你怎么来了?”
华兰迎上前,接过他脱下的官帽。
袁文绍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父亲准我来的,说是……”
他看了眼围着他们转的庄姐儿,改口道:“有些事要与你商量。”
华兰会意,吩咐紫冬:“去带庄姐儿和实哥儿去用些点心,我与官人说会儿话。”
待孩子们离开,夫妻二人进了内室。
袁文绍一坐下就低声道:“今日朝中有消息,大哥可能要外放了。”
华兰斟茶的手一顿:“外放?去哪儿?”
“西南边陲,具体职位还未定。”
袁文绍接过茶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父亲虽未明说,但我猜与那笔亏空有关。朝中最近在查各地粮仓,大哥若留在京中,恐怕……”
华兰了然,袁文纯挪用公款的事终于要付出代价了。
袁老伯爷这是为了保护长子,才急着把他调离京城。
“那官人你……”
袁文绍微微一笑:“父亲今早找我谈话,说是准备举荐我补大哥的缺。”
他顿了顿:“虽然品级未变,但职权大了许多。”
华兰心中一喜,袁文绍若能补上袁文纯的职位,不仅意味着他在袁家地位的提升,也意味着他们二房终于有了与大房抗衡的资本。
“恭喜官人。”
华兰真心实意地说:“这是好事啊,为何方才……”
“因为母亲不会轻易让这事成的。”
袁文绍苦笑:“她今日已经去找过父亲了,据说在书房吵得很厉害,我担心她会迁怒于你……”
华兰早有所料,袁老夫人最是偏袒长子,如今长子要被“发配”边陲,而次子却要取而代之,她怎能甘心?
“官人不必忧心。”华兰平静地说。
“母亲如今有了顾忌,自不会明着为难我。”
袁文绍握住华兰的手:“娘子,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他眼中满是真诚:“从前是我糊涂,总想着息事宁人,却让你和孩子们受了那么多委屈,以后不会了。”
华兰心头一暖,自祭祖风波后,袁文绍确实变了许多,不仅公开站在她和孩子这边,还开始真正关心孩子。
这样的转变,是她刚嫁入袁家时想都不敢想的。
“官人言重了,夫妻本是一体,何来辛苦之说?”
袁文绍动容,正欲再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紫冬急促的声音:“大娘子,老夫人院里差人来了!说是请姑爷回去一趟,有要事商议。\"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袁老夫人果然等不及了。
袁文纯忙赶了回去。
松鹤堂内,袁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
大嫂章氏站在一旁,眼睛红肿,显然刚哭过。
见袁文纯进来,章氏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随即又挤出几滴眼泪。
“儿子给母亲请安。”袁文绍行礼。
袁老夫人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来?我当你们眼里已经没有我这个母亲了?”
袁文绍恭敬道:“母亲言重了,儿子方才回府,听闻母亲召唤,立刻就赶来了。”
袁老夫人扫了眼袁文邵,眼中满是厌恶:“你可知罪?”
袁文邵心头一跳:“儿子愚钝,不知何处惹母亲不快,还请母亲明示。”
“装什么糊涂,若非你在背后挑唆,老爷怎会突然将纯儿外放?如今倒好,纯儿要去那蛮荒之地受苦,你却在一旁看笑话!”
袁文邵心中了然,果然是为了袁文纯外放之事。
他平静地回道:“母亲此言差矣,朝中人事调动,岂是儿子能左右的?大哥外放,想必是朝廷需要,父亲也只是遵旨行事。”
“胡说!”袁老夫人猛地拍案。
“明明是你撺掇在老爷面前搬弄是非,害得纯儿……”她突然捂住胸口,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
章氏连忙上前搀扶:“母亲息怒!您身子要紧啊!”
她转向袁文邵,厉声道:“二弟,你看看,把母亲气成这样,你满意了?”
袁文邵暗自冷笑,这分明是在演戏。
他不动声色地跪下:“母亲保重身体。若因儿子之过使母亲不适,儿子万死难辞其咎。”
“闭嘴!”
袁老夫人厉声打断:“你如今眼里只有媳妇,哪还有母亲和兄长?”
她喘了几口气,突然话锋一转:“罢了,纯儿的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今日叫你来,是为另一件事。
然后她慢条斯理地说:“纯儿外放,家中运势低迷,我请人算过了,需有喜事冲一冲。正好文绍如今仕途有望,也该考虑子嗣延续了。”
果然,袁老夫人下一句便是:“我打算给你纳一房良妾,人选已经挑好了,是你大嫂的堂妹,今年十六,正是好生养的年纪。”
如同一盆冰水浇下,纳妾!
老夫人这是见强夺实哥儿不成,改为离间他们夫妻感情了!
章氏的堂妹……袁文邵在心中冷笑。
若真让这女人进门,岂不是在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而且以老夫人的手段,定会逼着新妾尽快生子,到时候……
“母亲,此事万万不可!”袁文绍突然出声。
他直起身,语气坚定:“儿子与华兰感情甚笃,无需纳妾。况且实哥儿尚在襁褓,庄姐儿年幼,此时纳妾,恐家宅不宁。”
袁老夫人冷笑:“感情甚笃?文绍,你可是袁家子弟,难道要学那些寒门小户,守着一个妇人过一辈子?”
“她盛华兰身为正室,理应主动为夫君纳妾,开枝散叶。却这般善妒,岂是大家闺秀所为?如今还跑回娘家去,岂不是存心让人笑话我们?”
“母亲误会了,不是华兰善妒,是儿子自己不愿纳妾。”
“儿子能有今日,全赖华兰内助之功。她为儿子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儿子若此时纳妾,岂不寒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