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例行的玄镜台密会。
依旧是那个位于州衙后院深处、戒备森严的独立小院。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墨香、火漆以及处理密信的特殊药水气味。貂蝉一身利落的深色劲装,早已在此等候。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静,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似乎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主公。”她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寒暄。
“‘影’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我直接问道,这是我眼下最关心的问题。
貂蝉轻轻摇头,声音低沉:“没有。自他离开徐州,便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意味着他仍在潜伏,或者任务已经完成,正在按计划撤离或‘消失’。但……”
她顿了顿,看向我的目光带着一丝担忧:“官渡前线如今戒备森严,双方斥候往来如织,加上袁军人多势众,封锁严密。‘影’此行,风险极大。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我心中一沉。貂蝉的担忧,也正是我的担忧。但我不能表露出来。
“风险我早已知晓。”我语气平稳,“‘去痕留白’,本就是行走于刀锋之上。我相信‘影’的能力。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耐心,以及做好应对任何结果的准备。”
我转向墙壁上悬挂的中原舆图,目光落在官渡那片被无数标记覆盖的区域:“前线最新的情报如何?除了那些尽人皆知的僵持,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貂蝉走到舆图前,纤细的手指点在几个不起眼的位置:“根据‘北斗’和其他潜伏人员的回报,有几点值得注意。”
“其一,曹军近期的夜间巡查和戒备等级似乎有所提升,尤其是在靠近袁军营垒的几个方向。虽然动作隐秘,但调动比以往频繁。”
“其二,有零星传闻,从邺城方向传来,似乎是关于许攸家人在邺城受到审配等人排挤打压的消息,真假难辨,但流传渐广。”
“其三,袁军内部,淳于琼所部负责的乌巢粮仓区域,近期似乎并无异常调动,甚至……有情报反映,因战线漫长,部分驻守后方的部队纪律有所松懈,淳于琼本人亦有酗酒之名。”
这几条信息,单独来看,都像是战场上无数杂乱信息中的碎片,并不起眼。但组合在一起,却让我心中猛地一跳!
曹军加强夜间戒备,可能是在做突袭的准备。许攸家人的消息,印证了我之前判断的袁绍内部矛盾,这正是许攸可能“怨望”的根源。而乌巢守备松懈,淳于琼酗酒……这不正是那份被我销毁的密信中,暗示的关键信息吗?!
难道……那些“碎片”,真的起作用了?曹操,或者他麾下的谋士,已经将这些看似无关的信息拼凑起来,并开始采取行动了?
“这些情报来源可靠吗?”我强压住内心的激动,沉声问道。
“来源多样,有来自曹营边缘的线线,也有来自袁军内部的低阶人员口述,还有通过商路截获的只言片语。”貂蝉谨慎地回答,“都经过了初步的交叉比对,但无法完全证实。官渡前线信息混乱,真假难辨,这也是‘北斗’他们面临的最大困难。”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这恰恰符合我的预期。情报的传递,必须是间接的、模糊的,甚至是以谣言的形式出现,才能最大程度地撇清源头。如果玄镜台能够轻易证实这些消息,那曹操那边恐怕早就察觉到不对了。
“继续密切关注这几个方面。”我指示道,“特别是曹军是否有小股精锐部队的异常集结或调动,以及袁军后勤线上的任何风吹草动。另外,江东和荆州方面呢?”
“江东孙权,在周瑜、张昭等人辅佐下,已基本稳定内部。其主力似在整训水师,并对江夏黄祖保持压力,但暂无大规模北上或西进迹象。‘南星’回报,孙权虽年少,但颇有城府,正在积极招揽人才,巩固其在江东的统治。”
“荆州刘表,依旧故我。坐观北方形势,对内弹压地方豪强,对外则与江东、曹操皆保持着微妙距离。‘西宿’的消息称,刘表身体似乎欠佳,其二子刘琦、刘琮之间的继承人矛盾开始显现,荆州内部暗流比以往更加汹涌。”
这些信息与我之前的判断基本一致。孙权在积蓄力量,刘表在维持平衡。他们的目光,也同样聚焦在官渡。官渡的结果,将直接影响他们下一步的决策。
“很好。”我说道,“玄镜台的任务,就是在这片迷雾中,为我们尽可能地拨开一丝缝隙,看清前路。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官渡之战,很可能即将迎来真正的转折点。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喏!”貂蝉躬身应道。
离开玄镜台的据点,外面的寒风似乎更加凛冽。但我心中的那份焦虑,却被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所取代。
迷雾依旧浓重,但玄镜台捕捉到的那几缕微光,或许正是风暴来临前的征兆。
曹操,你会如何选择?
我的目光再次投向北方,那片被战火与阴谋笼罩的土地。我知道,决定性的时刻,或许真的……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