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章#
温柒柒怔在原地，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流转于她与沈墨书之间的雾气再次贴上来，那阵潮湿清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的那一刻，少女才后知后觉地回抱了男人。
他的怀抱很温暖。
很紧。
也很让人心安。
似乎只要看到了他，温柒柒就会莫名感觉所有的事情都会得到最合理妥当的解决。
大抵......
这就是沈家长子，他们兄弟几人唯一的大哥，能够带来的最为切实的踏实感吧。
其实在看清沈墨书样貌之前，温柒柒完全没想过接应她的人会是他。
毕竟在温柒柒的记忆里，沈墨书永远都是日程排得满满当当，需要他参与指导确认的会议一个接着一个，就连对她的消息回复也总是百忙之中抽出来的寥寥数字。
大部分时间沈墨书对她的回应甚至只有一个单字的“嗯”。
明明儿时的时候，他亲自教她读书写字的时候总是会有无数可以给她扩展畅聊的话题。
时间与成长像是一把双刃剑。
赐予他逐渐掌控一切的权利与能力的同时，又剥夺了他对亲密之人难以弥补的陪伴缺失。
“哥.....”
沈墨书的拥抱实在是太紧了。
那种力道不像是小别之后的担忧，倒像是......
生怕一松手，就再也抓不住她了似的。
这个沉重的拥抱足足持续了近五六分钟。
静默却汹涌的温度顺着紧贴着少女的沈墨书胸膛起伏的频率一点点渗进她的身体里。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
可少女还是敏锐察觉到了对方身上那种克制到极致的情绪。
由于沈墨书毫无保留地赠温，少女的指尖很快就从早寒带来的僵冷中回过了温度。
她见男人对于自己的呼唤没什么反应，试探性地又唤了一声：“哥。”
许是因为她这次连带着不自在动了动的缘故，拥紧她的沈墨书这才像是终于回过神，稍稍松开了些力道，手臂没再那么用力。
但也没有完全放开温柒柒。
只是拉开了些许的距离，低头望着她。
熟悉的一声“嗯”压下了刚刚堆积于胸口的强烈情绪。
温柒柒仰头看向他时才发现他也算不上好的状态。
沈墨书整个人像是刚从疲倦中抽身出来，眉眼中的倦态还残留着痕迹。
平日里沉稳清冷的眼神此刻微微有些暗沉，像是已经好几个夜晚没能得到安眠了。
他此刻只穿了件高领衬衣，驼峰色的毛呢大衣正披在少女的身上，黑色的材质衬得他皮肤冷白，整个人格外地清隽疏朗。
再加上他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那副儒雅斯文的黑色镜框。
隐隐的上位者不容侵犯成熟内敛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而出。
不过除了这些，温柒柒还嗅到了浓重的烟味。
据她所知，沈墨书早些年是有吸烟习惯的。
不过频率很低，一般只有在极度焦虑不安的情况下，他才会借由着尼古丁的毒素来麻痹自己的神经，让喘不上气的生活能有片刻的休憩。
距离温柒柒上次撞见他抽烟应该已经是几年前了。
怎么......
现在又重新拾起来这个坏习惯了呢？
温柒柒不解，但是胆大地直接戳他脊梁骨：“哥，你抽烟了？”
况且，那味道浓重，明显就不是只有一根能达到的效果。
在对方的沉默中，温柒柒稍稍侧过了头。
她在男人的车边找到了印证她猜想的证据——
车门边地上零零散散的几根烟头。
不过......
温柒柒忽地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如果这几根烟都是沈墨书在这里抽得。
那......
【哥他是来了多早呀......】
【如果一根烟15分钟的话......】
【他还是在车门外抽得......】
【也就是说......】
【哥他在这大冷天的大早上站在这里等了我快三个小时了？！】
【也就是裴叔还没出门他就已经赶过来等着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少女猛地一愣，心脏反复被什么轻轻揪了下，青涩地钝痛感还未来得及翻涌，她就听到眼前人低声唤了她的名字：
“柒柒。”
“嗯？”
身体又一次被男人拽进了他的怀里。
这次的力道甚至要比刚刚还要紧很多。
男人低沉的嗓音卷着疲惫后的沙哑，却仍旧固执地表述着自己的心意：
“我很担心你。”
不知道为什么。
直觉告诉温柒柒，沈墨书此刻身上的情绪，不该只是表面上这句“我很担心你”能解释的。
他抱得太紧，语气太沉，连呼吸都透着一丝深埋的焦虑和不安。
这不是短暂分离该有的反应。
倒像是沈墨书做了什么失去了她的噩梦，大梦初醒后只能靠这样的方式来确认眼前的少女不是他崩溃幻想出来的幻觉。
温柒柒想试图开解他的。
可沈墨书顽固。
他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也有自己信奉遵守的理念，对于一切没必要徒增烦恼的事情，他什么都不愿意多说。
只想通过这么一个近乎失控的拥抱确认她在他怀里。
确认她没有就此离开。
确认她真的......
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温柒柒虽然一时之间不能理解他这样沉重的情绪，但还是扬起头，轻柔温和地试图安抚他：
“哥，我给你留过言......”
少女的声音语调都是轻轻地。
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动物努力宽慰比她凶猛狠戾不知多少的野兽。
“嗯。”
沈墨书简短地回复了一声。
“我看到了。”
他又补了一句，只是这四个字像是从胸口磨出来的，带着细不可察的喑哑。
“不过......”
沈墨书话头一转，“带你出去的人是沐泽。”
男人眸光轻轻一垂，努力将情绪隐在镜片后的阴影中，加重了语气，“实在是没办法让我放心。”
温柒柒愣了愣。
以沈沐泽爱玩还满肚子坏心眼的性子......当家的确实会不放心把最宝贵的小妹妹交给他带出去胡闹。
更何况......
这次还真让他闹到了其他人都觊觎了太久的注视。
想到这儿，沈墨书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沉色，复又转瞬即逝，放轻了语气，“不过还好。”
“你安全回来了。”
“柒柒。”
他再一次喊了她的名字。
莫名听着像是一种久违的叹息。
男人垂下头，下巴抵在少女的额头上，宽厚的手掌拂过她的长发，声线温柔：
“你回来了......就好。”
他的怀抱过于温暖，安抚的声音也恰到好处让温柒柒忽略了另一件事——
沈墨书明明知道她是和沈沐泽一起出去的。
但对于回来的只有她一个人，对方似乎并不在意沈沐泽有没有回来。
又或者是......
因为清楚地知晓沈沐泽的去向，所以才会这样平静的不闻不问。
—
大约又过了几分钟的时间，雾气才渐渐散开了些许。
虽然能见度依旧还是不那么明媚，但好歹是可以上路了。
意外地，在沈墨书和温柒柒寒暄的这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裴叔也一直没有离开。
那盏为他们指明归途的车灯始终亮着。
坐在驾驶位的裴叔点燃了一根老牌子的旱烟，劣质的味道吸入肺时，他不适地皱了皱眉咳呛了两声。
车内音响里忽然传来了沈知寒不紧不慢的声音，他像是在翻阅查找什么资料，语气中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关怀：
“我不是已经把你车里的烟换了一种么？裴叔，你怎么还偷藏了私货？”
看着迷雾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两人，管家裴叔嘴角扬起一个苦涩的笑，“二爷，有些东西是没办法替代的。”
“哪怕新的东西对自己再好，老的东西再差......”
“谁也没办法做到完全割舍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存在。”
对面的声音安静了一瞬。
随即又慢悠悠响起：
“我不会被任何人替代，其他人也不会替代她。”
“考虑这些，你真的太多虑了，裴叔。”
雾稍稍散去，管家裴叔看到沈墨书向自己点了点头示意，随意地抬手回应了对方，说出来的话却是对着沈知寒：
“二爷，您真的放心把小姐交给大少爷么？”
“不放心。”
沈知寒回答得很快，“交给他们任何一个我都不放心。”
“只不过沈墨书属王八的，能忍能耗，不会像沈沐泽那狗崽子那么激进。”
“让柒柒跟着他回去，最起码路上我不用再顾忌什么。”
管家裴叔点了点头，亲眼看着两人上了对面的车后，才熄灭了车灯，重新启动车子，问：“二爷，您今早......休息了么？”
沈知寒坦言：“没有。”
“哎呀这一天接着一天这么勤苦的熬，您身体迟早有一天会扛不住的啊二爷。”
男人没回他的话。
“早知道我今天出来之前就应该把我这辆车上的监听系统先关了，怎么说也要你好好休息下再——”
“我不想错过。”
沈知寒声音没有刻意加重，但意义决绝，“沈沐泽已经把这件事推到了新的局面。”
“我没有多余的机会去错过她需要我回应的每一次。”
“裴叔。”
“如果她的选择里真的没有我......”
男人的声音忽地降了下去，很久没有下文。
直到管家裴叔已经奔离京都很远很远，才听到了男人自己都不确定的回答：
“我怕，我会忍不住......”
“想要强求因果。”
—
“咦？哥，你是自己来的么？”
上了车未见到秘书小欧的温柒柒更为惊讶了。
沈墨书之前就很少自己开车的，尤其工作繁忙之后，他更是鲜少再自己驾驶。
一般无论他去哪都会有秘书小欧随行给他安排好一切的。
刚刚在车下的时候温柒柒一直以为是沈墨书为了秘书小欧别打扰他们重逢的气氛，所以才让小欧躲在车上没下车，没想到......今早居然还是沈墨书自己过来的。
“嗯。”
沈墨书言简意赅，“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处理。”
温柒柒想不到对于一个助理来说，除了沈总的安危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更重要的事需要秘书小欧离岗奋斗。
不过这也不是她该担心的事。
车子启动的过程中，温柒柒顺手看了眼手机。
好安静。
一条信息都没有发过来。
甚至那三个今早还雄赳赳气昂昂保证着一定会准时到达接她的人也像是人间蒸发了般安静的一批。
非常疑惑，于是温柒柒把问题抛给了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的抽烟稻草人大哥：
“哥，你刚才有没有在这儿见过三哥四哥，还有沈妄哇？”
沈墨书稍稍思索了下，丝滑地将车辆驶入回程的大路，回答：“没有。”
他态度诚恳：“我在这儿的这段时间里，没看到有其他人过来。”
“那就很奇怪了。”
少女完全没意识到几兄弟之间的关系已经从平等谦和的家人关系升级为你争我抢的情敌关系，还在吐露着信息：
“他们三个尽早给我发消息说会来接我的。”
“好奇怪，到了这里之后他们就没消息了。”
“发消息他们也不回。”
少女眼眸中是真挚的担忧：“哥，你说他们不会是出事了吧？”
沈墨书抬了抬眼。
目光落在后座上残留的麻绳纤维，又将视线转了回来，沉吟着开口：
“他们可能.......跑错了方向吧。”
“哦？”
“出城口有两个，可能他们去了另外一个。”
“那里是郊区，信号一直都不是很好。”
“收不到你的消息或是发不出去消息，都是正常的。”
沈墨书侧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承诺：“放心。”
“如果他们有事的话，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传到我这里的。”
“既然现在没有人找过来。”
“那他们......”
“应该就是安全的。”
安全么？
很安全吧。
毕竟这三个人都被沈墨书绑在了刚刚藏在他车子后面十几米距离开外的另一辆车上。
况且那辆车上有吃的有喝的，有信号屏蔽器，还有守着他们的秘书小欧。
怎么说......
也算得上安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