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低声说了什么,声音太轻,沈愿听不真切。
只隐约听见一个“疯”字。
她吓得大气不敢喘,保持睡前的姿势,等确定谢宴生睡着了,才慢慢睁开眼,借着窗帘透进来的一线月光去看他。
直到眼前再度浮现游艇上那抹冷漠决绝的身影,她才无声呼出一口气,将腰间的手臂挪开,翻身背对过去。
周一上午10点,谢氏集团官网及所有官方社交媒体,同步发布了【谢氏生物医疗集团成立大会将于7月3日在国际会展中心举行】的通告。
消息发布后,谢氏股价持续上涨。医药行业协会及相关政府官网的专题报道紧随其后,将谢氏过往对医药领域的贡献做出高度赞誉,秘书办事处几乎淹没在电话祝贺中。
外面井然有序地忙碌。
办公室内却一如既往的只能听见节拍器的摆动声。
张特助敲门,得到允许后,轻手轻脚走进来,递上一封密封好的文件。
“谢总,这是发布会当天需要公开的《谢氏生物医疗战略计划》和《人造血管项目临床研究报告》的文件,电子版系统已经做了加密权限,要等7月3号上午8点才会解锁,目前公司只有这一份纸质文件。”
谢宴生淡声说,“放保险柜里。”
张特助依言照做,放好文件,锁上保险柜离开。
办公室的保险柜是用来存放公司短期内不能公开的内部文件,密码除了他自己外,只有张特助朱蕊知晓。
手机恰时收到微信提醒。
是沈愿发来的,她今天去陪张阿婆了。
沈愿:【看到你公司发布的新闻了,恭喜你】
谢宴生单手回复:【可以要个奖励吗?】
沈愿:【可以,你想要什么都行】
谢宴生:【陪我一起出席发布会】
沈愿:【好】
沈愿捧着手机毫不犹豫敲完这一个字,刚点击发送,手机弹入来电提醒。
她划拨屏幕接通,“阿婆,怎么啦?”
“还真的是大嫂呀?”
“顾九洲?”
“是我,你的小叔子,顾九洲。”
沈愿瞬间警铃大作,“张阿婆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刚才开车路过你们小区,不小心刮蹭到了这位婆婆,她说给孙女打电话,我没想到会是大嫂。”顾九洲说话的语气好像走路踩到一只蚂蚁,“我们在小区大门右侧三百米的诊所包扎伤口,大嫂要不要来一下?”
沈愿在听到顾九洲声音时,就已经拿了钥匙匆忙下楼,“顾九洲,你最好不是故意的。”
她说完挂断电话,径直冲下楼。
好在张阿婆只是手肘轻微擦伤了点红痕,诊所医生已经做了清创处理。
顾九洲拘谨地站在一旁,一副生怕被沈愿责骂的伏低姿态,等沈愿忙完才上前解释,“嫂子,我敢发誓,真不是故意撞老人家的。不信你问我身边这位女生。”
“对对对,嫂子可以调取监控查看,或者报交警也可以的。”顾九洲身旁的女生忙配合。
事发蹊跷,沈愿自然不信。
张阿婆大概摸清了顾九洲身份,忙拉着沈愿的手规劝,“小愿,没事,顾少爷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你看我,这不也没受伤嘛,别为了这么点小事儿伤了你们一家人的和气。”
沈愿跟顾九洲积怨已久,怕一次忍气吞声换来对方得寸进尺,果断拿出电话准备报警。
却被张阿婆一把抢过手机。
“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张阿婆疾言厉色道。
沈愿,“阿婆……”
张阿婆语带乞求,“真的没必要闹大,影响你和宴生就不好了……”
沈愿于心不忍,点头应下。
顾九洲挑眉冷笑,眼神示意女伴。
女伴从包里拿出一沓整钱塞到张阿婆菜篮里,“老人家,这个就当作是给您的补偿了。我们还有事,先走啦。”
两人携手走出诊所。
张阿婆拿出菜篮里的钱递给沈愿,“小愿,把钱给他们还回去。你们是一家人,这钱不能要。”
沈愿顿了一下,接过钱,跟上两人。
行至中途觉得手里的钱触感有所不同,表面似覆了一层塑料薄膜。
她拿起想看仔细,顾九洲却在不远处叫她。
“嫂子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沈愿强忍厌恶,快步走过去。
顾九洲眼里闪过狡黠笑意,却又端上一副人畜无害的可怜模样,“嫂子,今天这事儿呢,真是个意外。”
沈愿语气冷淡,“巧合到家门口的意外吗?”
“如果嫂子非要觉得我是故意的,那我无话可说……”顾九洲歪着头笑,“反正恶人也当了,就顺便提醒一句,嫂子要少管顾家内部的事儿,乖乖当我哥娇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就好了,再早点给顾家生几个崽……”
果然在为清园的事报复。
沈愿不想与他纠缠,把钱扔进跑车副驾驶里,冷冷撂下一个字,“滚。”
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九洲深深望着沈愿背影,自言自语般呢喃,“珍惜最后两天的快乐时光吧。”
二人上车,顾九洲戴了手套,小心翼翼拿起被沈愿扔进副驾驶的钱装进密封口袋里。
盛华总经理办公室。
郁城白站在窗前,身影修长笔挺,指尖夹着即将燃尽的烟蒂,听见开门声,慢悠悠转身回头。
“指纹拿到了吗?”郁城白指腹碾灭烟火。
顾九洲进屋反手关上门,懒散走到真皮沙发前坐下,将密封塑料袋随手丢在茶几上,“喏,新鲜出炉的。”
郁城白走过去拿起塑料袋看了眼,又重新放回茶几上,“辛苦了。”
“恶人我当了,仿制指纹的任务就交给郁总了。”顾九洲翘腿搭在茶几上,“我还以为郁总早对我嫂子死心了呢,没想到还念念不忘着。怕她记恨你,特意让我去当这个恶人。”
郁城白面无表情,“今天的事,还请顾少保密。”
顾九洲嗤笑一声,向后靠进沙发里,“我大哥这个人,公私分明得很,只要不碰谢氏利益,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越界……啧,那就不好说了。
谢氏法务部打起官司来,也是出了名的往最高处罚送。
窃取机密文件判几年来着……”
郁城白眼里有片刻挣扎,随后又被冷漠的决绝替代,“如果她真因这件事坐牢,我会等她。”
“跟别人合伙把她送进去,再眼巴巴等她出狱?充当救世主来救赎她那颗破碎的心?”顾九洲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你的爱真扭曲,连我这个从不谈情说爱的人都觉得恶心。”
郁城白没有被戳破心思的慌乱,反而阴鸷地笑了起来,“她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妻,是谢宴生抢走了她。如果没有谢宴生,我们早就结婚了。”
顾九洲不想与对方谈论感情问题,只慎重提醒道,“紧要关头,仔细点,可别冲动坏了我们的计划,仿制指纹做好了尽快给我。谢氏发布会已经定在7月3号,我们就把发布会定在2号。”
“我尽快。”
顾九洲站起身,语气轻佻,“不过,我劝你别太自信。我大哥要是真想动她,别说十年,二十年你也等不到她。”
顾九洲说完,推门离开。
办公室里,只剩郁城白一人。
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走到落地窗前。经过游艇上那一遭,郁城白笃定谢宴生会放弃沈愿。
只有在绝境时伸出的援手,才显得足够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