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愿辨不出他话里是真心多一些,还是像以前一样哄她骗她多一些。
谢宴生这个人,心思深,又会藏,情绪不浮于表面。不以身为饵,他不会入局。
良久,她平复心绪,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明天如果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把体检做了吧。早点让爷爷看到孕前检查报告,他也心安。”
谢宴生低声一笑,“好,我来安排。”
“只是普通的体检,一般医院都能做,不用特意麻烦别人。”沈愿用力抱紧他,语气温软像在撒娇,“而且……孕前检查有比较私密的项目,我习惯在那家医院找同一个女医生做体检,不想换医生。”
谢宴生搂紧她,“听你的。”
沈愿慢慢放松肩膀。
她知道,如果让他来安排,一定是他权利能及的医院,这样的检查报告,她无法确定其真实性。
第二天下午,两人几乎都耗在医院里完成检查项目,只有上洗手间时分离了几分钟。
仅这短暂的分离,谢宴生拨通了张特助的电话。
采血时,沈愿看谢宴生眉头紧锁,似黑云压城般阴沉,轻声问,“你害怕抽血吗?”
“不是。”谢宴生转头看她。
深眸晦暗,如夜间翻涌的海浪,看得沈愿心惊,就在沈愿以为谢宴生知道什么时,他眉眼又恢复惯有的柔和平缓之色。
“我担心查出什么不可治疗的疾病,怕你会嫌弃。”他打趣。
沈愿微微一愣,旋即伸手覆上他手背。
掌心触感微凉,能感受到皮下血管的跳动。
她展颜笑望他,“胡说什么呢,你看上去能活100岁。不,谢宴生,你要活120岁。”
谢宴生没说话,反握住她指尖细细揉搓。
孕前体检项目多,他们又新加了其它项目,临近5点才做完全部项目,除了血常规和基础检查外,其它报告结果需要再等两个工作日。
谢宴生把报告递给沈愿,手机响起,他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接通。
沈愿仔细看他的报告结果,反复确认数遍。
器官彩超无异常,血型栏显示:
——Rh阴性血。
她像被迫困于雪夜踽踽独行的旅人,终于窥见一丝天光。
谢宴生打完电话回头,转身时脚步微微一顿。
医院走廊长椅上,沈愿上身俯倾着坐在那里,整个人都透着轻松愉悦的气息。
他沉默一瞬,走过去。
皮鞋在地板上发出细微摩擦声,沈愿也没发现,沉浸地翻阅着报告单。
“我的检查报告你看了吗?”谢宴生轻声问。
“看了。”沈愿仰头,眼里笑意弥漫,“你很健康,没有任何疾病。”
谢宴生眸光凛然,“那太好了。”
沈愿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没发现他眼底的冷意,像上次他收李盼睇保证书时那般,从容自然地将报告折叠好,再放进自己包里。
“你的报告先放我这里,等所有报告一起出来,我拿去给爷爷看。”沈愿声音无比轻快,似想起什么,问他,“对了,你刚才接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临时有点急事需要我去处理,我先送你回家?”
“你去忙,不用在意我。”沈愿起身,“刚好我的体检报告上有些内容看不懂,我拿去让医生帮忙看看,你让司机留下就好了。”
谢宴生勾唇笑笑,“好,你看完早点回家。”
送走谢宴生后,沈愿挂了复诊号重新找到医生,将自己的检查报告拿给女医生看。
女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扫了眼她的报告,“你以前做过手术?”
沈愿顿了顿,点头。
她14岁那年和苏芜悠苏游等人一起去郊外徒步,被苏游不小心推进一片干涸的池塘,当时腿就骨折了,苏游下去救她,又踩塌了池边石头。
石头滚落下去,砸中她腹部,导致内出血,差点命丧当场。
就因为这事儿,沈煜气得要跟苏家断绝生意往来。那时沈家在南城商界虽算不上豪门,却也有些威望,又是出了名的爱护女儿。苏父为平息沈煜怒火,拎着苏游到病房给沈愿跪下道歉。
沈愿与苏游的矛盾,也是那时结下的。
她想借孕前体检弄清谢宴生身体状况,顺便把自己难以生育的事坦露出来,等彻底撕破脸时,谢宴生放她走的概率会大一些。
沈愿深吸口气,简单说明情况,“之前被石头砸中导致宫腔内出血,做过相应手术。”
她静默片刻,才问,“这种情况……是不是不能怀孕?”
“谁说的?”
“当时的主治医生说的。他说我受伤很严重,不仅难有孕,即便怀了也很危险。他后来还给我这里……”沈愿撩起右臂衬衫,露出胳膊上的浅白疤痕,“植入了一个叫依托希的东西,说可以缓解痛经。”
“那叫依托孕稀。”医生神色严肃,不反驳以前医生的诊断,只关注患者目前状况,“你多久没做体检了?”
沈愿,“很多年了。”
女医生说,“根据你目前报告,你完全有条件怀孕。”
“但是我一直没做措施,都没有……”
女医生打断她的话,“你的条件相较一般人确实会难一些,但并不是不能怀孕。在受孕这件事上,精神压力是一方面,男性精子质量也很重要。”
沈愿整个人都懵了。
之前中医把脉没看出问题,她心存侥幸,觉得自身秘密不会被公之于众,眼下得知本身没有问题,反倒感到后怕。
与谢宴生同房那么多次,两人都没做措施,万一中途哪次怀上了,该如何收场。
敲击键盘的声音拉回思绪,她看医生正在开药品单。
“我给你开三个月的叶酸回去吃,等你老公体检报告出来,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随时来医院积极治疗。”
“哦……”
从办公室出来,沈愿想将今天的结果告诉涂警官,又顾虑到涂警官即将退休,她这个案子也没人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警报声由远及近,沈愿循声望去,一辆疾驰的警车横停在急诊科门口,车门打开,后座下来一道熟悉身影。
余渡横抱着一名昏迷不醒的小女孩跨下车,阔步如飞直奔急救大厅,嘴里喊着,“医生,医生。”
身后紧跟着名蓬头垢面的女士,她怀里还抱着几个月大的婴儿,正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大宝,我的大宝。”
医生护士奔赴来,接过余渡怀里的女孩跑进急救室,医生大声问,“谁是病人家属。”
女士踉跄着上前,哭得泣不成声,“我,我是她妈妈。”
“跟我过来。”
余渡看着急救室门上方的灯亮起,医生护士有条不紊地对小女孩采取紧急救治措施,长长松了口气,撩起衣服擦汗。
眼前突然递来一包纸巾。
他怔了怔,抬头,“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