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的寒风裹着冰粒，在废弃的科考站外盘旋嘶吼。
陆云漪蜷缩在铁皮屋角落，冻僵的手指摩挲着数据芯片表面的划痕。
老式柴油发电机在隔壁轰鸣，昏黄的灯光映出墙面上密密麻麻的公式，那是江小满生前用口红写下的能量稳定方程。
“温度零下四十二度，风速八级。”
林寒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金属支架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裹着抢来的军大衣，左肩布料下透出诡异的蓝斑，像皮肤下埋着发光的血管。
江天野佝偻着背，将最后一块防辐射铅板钉在窗户上。
老人脚边的铁桶里，融化的雪水正冒着热气。
“丫头，把芯片给我。”
他伸出布满冻疮的手，“小满的深海勘探日志里有线索......”
陆云漪突然握紧芯片。
她锁骨下方淡金色的痕迹在低温中若隐若现，那是基因锁崩解后的残留印记。
“先确定这里安全，”她的视线扫过天花板渗水的裂缝，“守夜人组织的侦察机昨天掠过东侧冰架。”
林寒跃下管道，军靴碾碎地面积霜。
他掀开角落的帆布，露出成排锈迹斑斑的服务器。
“南极数据库的物理备份都在这里，”他敲了敲某台机器外壳上昆仑站的标志，“但启动需要你的生物编码。”
三人围着噼啪作响的柴油炉，火光将影子投在写满警告语的墙面上。
陆云漪将芯片插入终端，全息投影在潮湿的空气中抖动，浮现出江小满年轻的面容。
“太平洋海沟的压强是南极冰层的三倍。”影像中的女孩正在调试潜水舱模型，“如果黑塔真的存在，我们需要改造深海勘探器的耐压外壳......”
江天野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溅在炉筒上滋滋作响。
老人颤抖着掏出半块奶糖。
那是二十年前女儿塞进他口袋的，糖纸早已褪色，融化的糖浆在低温中凝固成琥珀色结晶。
“明天开始建造档案馆。”
陆云漪关闭投影，淡金纹路顺着她的指尖爬上服务器外壳。机器发出垂死般的嗡鸣，成排指示灯依次亮起，“先把反重力引擎的图纸加密封存。”
林寒掀开地窖盖板，冷空气卷着雪沫灌入室内。
地下仓库堆满从军方废弃基地搜刮的物资，成箱的固态燃料旁，静静躺着三套深海潜水服。
“马里亚纳的坐标已经泄露，”他抚过潜水服肘部补丁，“七天后会有科考队抵达。”
夜半时分，暴风雪撕扯着铁皮屋顶。
陆云漪在服务器阵列间穿梭，基因编码的光痕如同活物般游走。
当她触碰到某个贴着“绝密”封条的机柜时，警示灯突然转为刺目的红。
“别动！”
林寒的匕首擦着她耳际飞过，钉穿了柜门缝隙里钻出的机械蜘蛛。
那东西的复眼闪着诡异的紫光，八条腿还在空中徒劳划动。
“军方的追踪器，”他用靴底碾碎残骸，“看来有人不想我们封存技术。”
江天野抱着发霉的睡袋缩在墙角，怀表链子缠着女儿的工作证。
老人盯着机柜内部闪烁的炸弹倒计时，浑浊的瞳孔映着鲜红的数字：“四十七小时......和黑塔的钟摆频率一样......”
陆云漪的纹路突然暴涨。
她将手掌按在炸弹外壳上，金色脉络渗入电路板缝隙。
“需要物理隔离，”她额头渗出冷汗，“把整个机柜沉入冰湖！”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刺骨。
三人拖着满载的雪橇跋涉在冰原上，林寒肩头的蓝斑在夜色中幽幽发亮。
当冰湖出现在视野尽头时，江天野突然拽住雪橇绳索：“湖底有东西在动。”
淡蓝色的光带在水下蜿蜒，像是巨型水母的触须。
陆云漪的监测仪发出警报，显示辐射值正在飙升。
“黑塔残留的能量体，”她扯开防护面罩，“用低温冷冻弹！”
林寒单膝跪地，老式榴弹发射器的准星对准冰面。
爆炸激起十米高的水柱，飞溅的浪花在空中凝结成冰锥。
江天野趁机将机柜推进冰窟，泛着荧光的湖水瞬间吞没了倒计时红光。
“数据库完成度78%。”
返回科考站的路上，陆云漪查看臂载终端，“还缺神经接驳技术的核心算法。”
林寒突然踉跄着扶住冰岩。
他肩头的蓝斑已蔓延到锁骨，皮肤下仿佛有萤火虫在血管里流窜。
“给我两天时间，”他扯开领口透气，“我能从军方数据库黑进......”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引擎轰鸣。
三架黑色无人机掠过云层，机腹下的扫描光束将雪地照得惨白。
陆云漪扑倒江天野滚进冰缝，林寒抓起雪橇上的信号干扰器抛向空中。
爆炸的火光中，无人机残骸如流星坠落。
林寒跪在雪地里喘息，蓝斑顺着脖颈爬上耳后，瞳孔边缘泛起金属般的冷光。
“我撑不到马里亚纳了，”他盯着掌心游走的蓝线，“得在彻底变异前......”
“有办法延缓。”
陆云漪突然撕开他的衣领，淡金纹路与蓝斑接触的刹那迸出火花。
基因编码的光痕交织成网，暂时禁锢住蔓延的能量。
“档案馆地下有低温舱，能冻结代谢速度。”
改建旧燃料库用了整整二十小时。
江天野焊接舱门时，老花镜片上结满冰霜。
陆云漪蜷缩在管线堆里调试生命维持系统，鼻尖几乎贴到闪烁的仪表盘。
当林寒躺进零下八十度的舱室时，他呼出的白雾在观察窗上凝成霜花。
“最多三个月。”
陆云漪的手印留在玻璃上，与霜花重叠成奇异的花纹。
江天野默默将女儿的工作证贴在控制台，照片上的江小满正在微笑。
暴风雪停歇的清晨，陆云漪在科考站屋顶竖起天线。
来自太平洋的加密信号穿透云层，全息地图上浮现出菱形的阴影。
她将最后一份图纸封入铅盒时，听见地下传来冰层开裂的声响。
林寒的低温舱正在震动，蓝光透过观察窗将地下室染成深海的颜色。
江天野趴在控制台前沉睡，怀表链子缠着半块奶糖。
当陆云漪冲下楼梯时，舱内只剩下一件空荡荡的防护服，和冰面上闪着微光的蓝色晶体。
屋顶天线突然转向正北，接收器吐出长达三十米的纸带。
陆云漪展开泛着冷光的打印纸，看到深海探测器传回的最新影像：
漆黑的海沟深处，菱形黑塔的轮廓清晰可见，塔尖刺破的岩层中，隐约露出某种生物的巨大骸骨。
柴油发电机发出最后的哀鸣，南极的永夜再度降临。
陆云漪将铅盒埋进冰层时，远处传来破冰船的汽笛。
她握紧林寒留下的匕首，金属刀柄上残留着体温般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