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下面的青砖庭院中一闪而过，裴柚心中浮上一丝熟悉感，最终轻手轻脚地落在了空无一人的后院。
微风拂过雪白的纱帐，轻纱之内是一套紫砂茶具，茶杯中白烟轻柔飘扬，这里的人刚刚离开。
裴柚的鼻尖闻到一点敬亭绿雪的味道，随后抿了抿唇，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这里是江司年的私产，他似乎在何处都有许多住处，有些是裴柚知道的，有些是不知道的，面前就是裴柚不知道的一座。
轻微的呼吸声在身后响起，裴柚忽然抬起眸子，染上一丝希冀，脚步轻转视线落在一张熟悉的面具上。
祥云纹的面具之下是一双熟悉的凤眸，如今目光沉沉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他还是那一身白衣，银丝勾勒，身姿挺拔如鹤，一半发丝均有一根银簪挽起，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他不想见自己，裴柚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张面具的真实含义。
“你见西维那天，也是这样覆面的吗？”
她的嗓音轻的像是风一样，到后面就只剩下那张娇嫩的唇瓣微微翕动。
“嗯？”江司年轻轻应了一声，嗓音低哑的像是浸透了蜜水。
裴柚几乎一瞬间就回想起来他在自己梦中喊出来的那一声“娘子”，顿时细软的手指捏紧了摇了摇头。
“如今一句话都不愿与我说了，对吗？”江司年见她如此，低低叹了一声。
他不知小姑娘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只知道她来的正巧是时候。
裴柚闻言一怔，分明是江司年一言不发躲到了这里来，一开口好像是自己的错了。
她不满，只是上前一步。
江司年眸光一闪，向后退了一步。
裴柚心中十分委屈，身体力行地一步一步往前走，逼得面前的男人一步步往后退，直到裴柚红了眼眶。
她从小被江司年骄纵惯了，偏偏江司年还是最会哄人的性子，常常是她还没有生气，火气就被江司年三言两语带过去。
只有这一次，她气急了说了过分的话，江司年似乎对她再也没了耐心......
如果所有在她身边的人都会选择远离，如果这是她不能摆脱的宿命，如果现在就是这一天的话......
裴柚的心思一时间百转千回，却发现江司年不知何时已经停住脚站在原地。
他对她来说还是太高大了，裴柚不得已仰着脸看他。
就看到那只如竹如玉的手轻轻抬起，最终也只是停下了半空没有落下。裴柚倔强地抬着脸，直视那张面具。
她从未好好看过飞云卫这张面具，这是第一次觉得这张面具瞧起来也格外漂亮。
纤长的睫羽如蝶翼一般脆弱，裴柚的泪来的又快又急，不给人一点反应时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顺着娇软的脸颊流下来。
江司年下意识伸手拭泪，指尖是滚烫火热的一片，离开那张娇软的面容后，又像是坚冰一样冷的手指发痛。
盈着满脸泪痕，裴柚却笑了，两只梨涡本应乖巧灵动，却在此刻显出势在必得的张扬，“江司年你认输吧，就算是我再讨厌，你都舍不得我的。”
本就为她跳动的一颗心就像是突然间活了起来，江司年面具下的表情一瞬间错愕，身体却比大脑先一步感觉到一阵酥麻爽意。
男人炙热的温度出现在脑后，裴柚感觉到脑袋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按住，一双黛眉蹙起来有些不解。
下一秒面前的祥云纹忽然放大，唇上也传来一阵微凉细腻的触感。
一双杏仁眸子在一瞬间睁大，裴柚的思绪乱飞，忽然间发现这祥云纹面具并不是寻常金属料子，而是覆了一层不知什么料子的细腻皮料。
所以一瞬间的触感才会是那样......
裴柚的脸上飞上两朵红云，将本就娇艳的面容衬得妩媚动人。
江司年的鼻尖满是女儿家的温香，却克制的只是贴了贴之后分开，“离你及笄，还有四个月。”
面前男子气息忽然远离，裴柚一瞬间心乱如麻，江司年这是什么意思，是单纯想要贴一贴她的额头，却用力过猛了，还是说......那一刻他真的在吻她？
意识被江司年的话唤回来，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说，裴柚心中却仍有些计较，保护的圆润的指甲戳到江司年触感极好的怀中，裴柚伸手是下了一些力道的。
“江司年，为什么不来找我。”
白衣男子像是忽然没有话说了，裴柚像是吃了一剂哑药，心中更是委屈，方才因为一个吻止住的泪珠子又掉下来。
江司年轻叹一声，抚了抚面前人一直掉泪珠子的小脸。
“柚儿是大姑娘了，可以自己做主了。”就算是婚姻大事也能自己做主了，她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裴柚听不出来江司年这弦外之音，只是觉得面前人是不想管自己了，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一时间有些气急。
“那你就别管我啊！”
话落下的一秒，裴柚就后了悔。是她口不择言伤了江司年的心，也是她很长时间见不到他就心慌神乱，却在见到他以后还要恶语相向。
“江司年，之前我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我没想那样说，只是我太生气了。”
裴柚垂下头去，声音有点闷闷的，但是带着十足的真诚，还有一些轻哄的意味。
这是她惯用的示弱姿态，江司年无法不对这样的裴柚心软，于是轻叹一声，“这不是你的错。”
是他太过分了，他想要拥有鸟儿，在鸟儿见过外面更广阔的山河之后，还想要限制她的自由。
“是我......觉得九皇子并非良配，所以一时之间气急，”江司年的眸子紧紧锁定在裴柚脸上，不放过她的一丝一毫表情变化。
若是柚儿当真爱慕九皇子，那是绝对不会如此平静的，那么是不是说明她对九皇子，还没有那么喜爱？
裴柚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她一张小脸忽然就板了起来，“所以你是因为九皇子才跟我吵架的？”
江司年内心一阵无力与挫败，“......是。”
裴柚一瞬间像是个被点燃的小炮仗，扑进江司年怀里就开始反过来倒过去的闹腾。
“你怎么能这样呢？”
“明明是不喜欢九皇子还要迁怒我......”
裴柚觉得不解气，索性垫脚一口咬在他颈侧。
“你......不是喜欢九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