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楚向南!你这个不肖子孙!”
“老爷子要是醒不过来,你拿什么赔?!”
“钱呢?老爷子为家族操劳一辈子,现在要用钱了,你那钱都填给哪个狐狸精了?!”
“狐狸精”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夏小北的方向。
楚向南猛地抬头,眼中翻涌的戾气和暴怒几乎要化为实质,他身体绷紧,肌肉贲张,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去将说话的人撕碎。
然而,覆在他紧握拳头上那只微凉的手,轻轻压了压。
那力道很轻,却像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瞬间将他濒临爆发的火山强行按捺下去。
他侧过头,撞进夏小北依旧平静的眼眸里。
她没有看那些聒噪的楚家人一眼,仿佛他们只是背景里令人厌烦的噪音。
她的视线,穿透了楚向南眼中翻腾的怒火和深不见底的痛苦,落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落在他微微颤抖的指关节上。
“吵,”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混乱,“没用。”
她的目光扫过那群人,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陈述,“除了添乱。”
那目光像一道无形的冰墙,让几个正欲再次开口的人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走廊里竟出现了片刻诡异的安静,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和远处仪器的单调声响。
楚向南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和胸腔里撕裂般的痛楚。
爷爷深度昏迷、瘫痪失语的未来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脏上,让他几乎窒息。
悔恨如同毒藤缠绕,勒得他喘不过气。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那该死的执拗和不肯妥协……
“我……”他喉咙干涩,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是我……是我把他……”
“楚向南。”夏小北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自我审判。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根定海神针,插入他混乱翻腾的心海。
“现在,”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是追究‘谁’的时候。”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那里面没有责备,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楚向南的心猛地一跳,那眼神,那穿透性的审视感又来了!比刚才在走廊里那一眼更加清晰、更加锐利。
夏小北的视线似乎在他眼底深处搜索着什么,带着一丝探究,一丝了然,甚至……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寒意?
那寒意一闪而逝,快得让楚向南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随即,她的眼神恢复了那种惯常的、深潭般的平静。
覆在他拳头上的手,微微收拢,指尖的凉意透过皮肤传递过来,却奇异地带来一种支撑感。
“医生说了,”她的声音放低了些,只够他一人听清,带着一种近乎公式化的冷静,“后续治疗和护理是关键。你需要清醒,需要力气。”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虽然暂时噤声、却依旧虎视眈眈、眼神各异的楚家人,声音更低,却字字清晰,“力气,用来应付该应付的事,不是用来被无谓的消耗,或者……被拖垮在无用的情绪里。”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楚向南混乱的思绪瞬间被冻住了一瞬。
是的,无用的情绪——自责、悔恨、暴怒……这些都无法让爷爷醒过来。
而眼前,还有一群如狼似虎、只盯着利益、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的“家人”。
还有……他需要力量去守护的东西,那份他赌上一切换来的、属于他和她的平静。
那份平静,此刻正被这医院的惨白灯光和消毒水气味衬得无比珍贵而脆弱。
“清理蛀虫……”他脑海中闪过这个冰冷的念头,眼神一点点沉淀下来,那股深沉的疲惫被一种更加坚硬、更加冷酷的东西取代。
他反手,轻轻握住了夏小北覆在他拳头上的手。
她的手微凉,纤细,却在此刻给了他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支撑。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颤抖。
他重新抬起头,目光不再迷茫痛苦,而是像淬了火的寒冰,缓缓扫过走廊里那些所谓的亲人。
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无声的警告和即将到来的清算意味,让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避开了视线,心头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
他没有再理会他们,只是握着夏小北的手,重新将视线投向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漫长痛苦等待的抢救室大门。
这一次,他的脊背挺得笔直。
夏小北任由他握着,安静地站在他身边。
她素色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像一道无法撼动的屏障。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她独有的方式,无声地告诉他:她在这里。
而楚向南,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微凉和那份沉静的力量,胸腔里翻涌的焦躁和冰冷的决心,奇异地找到了一种暂时的平衡点。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身边这个人,是他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楚老爷子被推进特护病房,接下来就要讨论后续的治疗和护理问题。
“我建议,回京市治疗,方便大家轮流照顾。”
萧蔷一直没说话,这个时候站出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按说,谁也说不出什么。
可偏偏就有不同的声音。
“爸是被向南气晕的,就该你们家负责到底,别攀扯别人。”
说话的是大伯。
其他人竟然也随声附和,“这事,向南脱不了干系,是得负责到底。”
楚向南冷冷地扫视众人,“爷爷的后续治疗我可以负责。反正已填分过家了,以后大家就各过各的吧。”
“爸建的学校还没分呢。”大伯又站了出来。
楚向南嗤笑一声,“建那所学校,你们是出钱了?还是出力了?”
“当初爸可说了,让向东当校长,你们可不能抵赖。”
大伯不管这些,他只想要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