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如猛兽般撞碎在礁石上,沐云澈的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溃烂的伤口被咸涩的海水泡得发白,每一次海风掠过,都像是无数细针在扎着伤口。
林晚将药锄死死卡在剑墟裂开的石门缝里,青铜锄柄与门上的鲛人纹饰咬合,发出齿轮转动般的闷响,每一声都让人的心跟着震颤。
三十丈外的海面上,玄丹阁的残船正在熊熊燃烧,黑烟滚滚,隐约间,东海商会的快船正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石门要塌了!”林晚声音里满是焦急,她拽着沐云澈的腰带就往后拖。
剑墟穹顶的珊瑚柱开始簌簌掉落,砸在浸水的青砖上,溅起一片片腥咸的水花。
沐云澈咬紧牙关,左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他狠狠抠进门缝,煞晶剑罡顺着石纹裂隙游走。
就在最后一根横梁断裂的瞬间,石门轰然洞开,一股强劲的气流扑面而来,掀起了他的斗笠。
斗笠打着旋儿,飘飘荡荡落在剑墟中央的祭坛上,不偏不倚正插在一柄生锈的青铜剑尖上。
剑墟核心,祭坛的沟槽里积着发黑的血垢,七具鲛人尸骨呈跪拜状环绕着那柄青铜剑。
林晚握着药锄,轻轻刮开祭坛边缘的青苔,半枚嵌在石缝里的玉珏逐渐显露出来。
当她看清玉珏的模样时,瞳孔猛地一缩。
这半枚玉珏,竟与她师父临终交付的残玉严丝合缝。
“这是…镇海令?”林晚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指尖也跟着微微颤抖。
在玉珏拼接的刹那,整个祭坛突然剧烈下沉,海水如同决堤一般从地缝倒灌而入。
沐云澈迅速反应过来,将断剑插入地砖,剑罡迸射而出,劈开迎面扑来的浪头。
可他右臂的赤纹在咸水的刺激下疯狂暴长,古剑残魂趁机开始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他脚步踉跄,一个不稳撞向青铜剑,锈蚀的剑锋瞬间划破掌心,血珠顺着剑身沟槽缓缓渗入祭坛。
刹那间,镇压海眼的剑意突然苏醒,整个剑墟都开始震颤起来。
“撑住!沐云澈!”林晚大声喊道,眼中满是担忧。
沐云澈咬牙切齿,艰难地说道:“别管我…看好周围!”
海啸的轰鸣震耳欲聋,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颤抖。
沐云澈单膝跪在祭坛边缘,左手紧紧握住青铜剑柄,潮汐剑意顺着血脉奔涌,每一道浪头砸下,都像重锤击打在他的脏腑上,剧痛让他几乎难以忍受。
林晚见状,赶紧用药锄勾住他的腰带,将雄黄粉混着血水在祭坛画出辟水阵。
“坎位潮退!”林晚声嘶力竭地喊着,药锄柄部弹开的暗格里滑出半卷海图。
沐云澈强忍着剧痛,剑罡猛地劈向浪峰,剑气如巨鲸跃出海面,气势惊人。
然而,当第七道海啸被斩碎时,青铜剑突然不堪重负地崩断,剑尖残片狠狠扎进他左肩。
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反倒让残魂的压制稍有缓解,趁着这瞬息的清醒,他一把拽过海图,按在血泊中。
神奇的是,浸血的星纹竟与穹顶裂隙透下的日光完美重合。
“东北三十里...”林晚的指甲在海图上戳出血点,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镇海宫礁群!”
可还没等他们松口气,断剑突然脱手飞出,钉在祭坛龟裂的阵眼处。
沐云澈再也支撑不住,呕出一口黑血,染红了周围的海水。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血水中浮出师父临终前未说完的唇语——那口型分明是“药锄即钥匙”。
“药锄…是钥匙?”沐云澈喃喃自语,看向林晚手中的药锄。
林晚也愣住了,她握紧药锄,说道:“难道这药锄还有别的秘密?”
东海商会的快船在暮色中抛锚,船上人影攒动,显然来者不善。
沐云澈倚着半截珊瑚柱,左肩的断剑碎片已被林晚用鲛绡仔细裹住。
林晚将药锄插入祭坛底座,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青铜柄上的纹路竟与镇海宫星图完全契合。
“潮汐剑意耗尽了墟中残力,”林晚撕下衣摆,小心翼翼地包扎着他右臂的伤口,“但海图显示,镇海宫有压制残魂的方法。”
沐云澈的指尖轻轻划过剑墟残碑,碑文记载着镇海宫修士以身为祭、镇压海眼的事迹。
当读到“剑气化潮,血肉为堤”时,那柄残破的青铜剑突然发出一阵嗡鸣,剑柄处浮现出与药锄同源的云纹。
“这其中必有联系。”沐云澈眉头紧皱,思索着说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船板吱呀声,紧接着,商会刺客的弩箭破空而来,钉入礁石,箭尾系着的赤火晶在暮色中泛着血光。
“小心!”林晚大喊一声,用药锄扫灭最近的火把,借着黑暗的掩护,拉着沐云澈滑入剑墟暗河。
水流裹着他们冲向深海,在湍急的水流中,怀中的海图突然自行折叠,神奇地拼出镇海宫密道的入口轮廓。
“看来我们只能去镇海宫寻找答案了。”林晚看着手中的海图,坚定地说道。
沐云澈点了点头,沉声道:“不管前方有什么,我都要压制住残魂,不能让它毁了一切。”
暗河翻涌着腐木气息,冰冷的水流裹挟着腥咸扑在脸上。
沐云澈后背抵着滑腻的石壁,被水流冲得几乎站不稳。
林晚将药锄狠狠卡在礁石缝隙里,青铜柄部渗出的锈水把掌心染成暗红,每一次用力都让伤口火辣辣地疼。
前方三丈处,镇海宫密道的石门半掩,门缝透出幽幽磷光,照亮满地箭矢。
箭杆上斑驳的霉斑,无声诉说着这些机关已在此沉睡了数百年。
“坎位青苔。”
林晚指尖拂过石壁,在苔藓缺损处摸到凸起的青铜机括。
“要借水力开门。这机关精巧,一旦触动不当,怕是万箭穿心。”
沐云澈将断剑插入暗河漩涡,剑身搅动水流冲击闸轮,锈死的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巨兽苏醒的嘶吼。
石门缓缓开启的刹那,七支青铜弩箭贴着他耳际掠过,钉入身后石壁时箭尾仍在剧烈震颤。
“好险!”沐云澈倒吸一口冷气,额角渗出冷汗。
林晚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大意。
“这只是第一关,后面不知还有多少危险。”
密道两侧的琉璃灯盏突然自行燃起,幽绿的光芒映出墙面密密麻麻的剑痕图谱。
沐云澈右臂的赤纹已蔓至锁骨,残魂的嘶吼在颅腔内不断震荡,疼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踉跄着扶墙时,掌心突然按到某处凹陷。
青砖上的剑痕竟与药锄纹路完全契合!
“退后!”沐云澈脸色骤变,大声喊道。
林晚反应极快,立即将药锄插入凹槽,青铜纹路咬合的瞬间,地面轰然塌陷。
两人急速下坠,跌在积满尘灰的青铜阵盘上,沐云澈的断剑磕到阵眼凹槽,迸出的火星引燃沉积的鲛油,火光瞬间照亮整个密室。
“这是...镇海宫修士?”
林晚盯着火光中浮现的骸骨,声音有些颤抖。
骸骨手中紧握着玉简,上面刻着“以器载道,血肉为钥”,她掀开修士残袍,露出腰牌,纹路竟与药锄柄部暗纹相同。
“我师父是镇海宫守阵人后裔!怪不得师父临终前,非要我带着这把药锄。”
沐云澈强忍着剧痛,思索道:“看来我们来对了地方。但这些机关处处致命,必须小心应对。”
头顶突然传来船锚拖拽声,沉闷的声响在密道中回荡。
东海商会的刺客破开暗河水闸,赤火晶灯笼将密室照得一片血红。
为首的疤面汉子甩出链镖,镖头淬着药王谷的碧磷毒,在火光中泛着诡异的幽绿。
“交出镇海令,留你们全尸!”疤面汉子狞笑道。
沐云澈翻滚避让,断剑扫向墙面的剑痕图谱,残存的潮汐剑意被激发,积水瞬间凝成剑形刺向敌群。
“来得好!”他咬牙怒吼,眼中满是杀意。
林晚趁机将药锄插入阵盘,青铜齿轮飞速转动,绞碎两名刺客的腿骨。
“兑位水闸!快走!”她拽着沐云澈扑向暗河支流。
商会的赤火晶弹砸中阵盘,剧烈的爆炸气浪掀翻密室石柜。
无数枚玉简如雨点般坠落,沐云澈的断剑挑起一块浮木,玉简上的星纹遇水显形。
正是压制残魂的《镇魂歌》残谱!
“找到办法了!但我们得先逃出去!”
暗河出口的曙光刺痛双眼,沐云澈左肩伤口泡得发胀,残谱字迹在颠簸中渐渐模糊。
林晚的药锄勾住岸边的古榕气根,青铜柄部突然崩裂,露出内藏的半截珊瑚剑鞘。
“这才是真正的阵钥...或许能压制住残魂。”她将剑鞘按向沐云澈的断剑,说道。
鞘身纹路与残魂剑意共鸣,赤纹如退潮般缩回右臂。
追兵的箭矢破空而至时,沐云澈本能挥剑,潮汐剑意裹挟暗河水浪,将追兵卷入漩涡,断剑承受不住剑气冲击,在掌心崩成碎片。
沐云澈单膝跪地,大口喘着粗气说道:“成功了,但剑毁了!”
林晚看着手中的剑鞘,坚定道:“剑虽毁,但我们却找到了压制残魂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