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瓷抬头看萧允。
他似是刚下朝,身上朝服未换,额上冒着细汗,神色间一片焦急。
她轻轻抽回了手:“没有找到煜儿前,民女不会回余州。”
萧允松了口气,看到桌上的包袱,眼神又黯了下来。
“那你这是作何?”
宋轻瓷解释道:“今日皇后娘娘唤我前去,说要封我为公主,赐居公主府。”
“我今日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便搬去公主府。”
萧允脸色大变。
“母后说,要封你为公主,做我妹妹?”
宋轻瓷笑着点头:“咱们这下成兄妹了。”
在余州时,她为了让萧允冒充宋回,只能让他十九岁冒充十五岁,当自己的弟弟。
现在回了京城,他可以以真实身份真实年纪示众,便成了她的哥哥了。
看萧珏对萧允那崇拜,萧允想必是个极好的哥哥。
在余州当弟弟时,他也是极护着自己的。
萧允脸色阴沉,看着宋轻瓷,双眼几乎喷火,一字一顿道。
“我不同意。”
宋轻瓷一怔,有些不解地看着萧允。
“殿下不愿认民女这个妹妹吗?我……”
她自觉这两个月待他不薄,他要什么便给什么,从来没有的忤逆过他。
莫非是他觉得自己商户之女的身份太过低微,不配与他称姐道妹?
萧允气得直接伸手挥掉了她放在桌上的包袱,冷声说道。
“我不想做你弟弟,也不想做你哥哥,你明白吗?”
他眼角猩红,漆黑的瞳孔中氤氲着怒意,也倒映着宋轻瓷的面庞。
宋轻瓷神色怔愣,心头隐隐有个惊世骇俗的想法升起,正待确认,殿外却传来卫羽的声音。
“殿下,太傅有急事找您。”
萧允一顿,眼中怒意淡去,眼神也清明了不少。
他上前一步,挺拔的身躯靠近她,身上的气息也笼罩住她。
宋轻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萧允身体微滞,随即若无其事地伸手,将宋轻瓷将鬓间的一缕散发拨到耳后,轻声问道。
“我方才吓到你了吗?”
宋轻瓷摇头。
他当着她的面杀人都没吓到过她,只是发一通火,怎么可能吓到她。
只是今天的他实在反常,反常得连稍微靠近自己,她就会想后退。
萧允轻叹一声:“我先去见太傅,晚点再来找你。”
宋轻瓷点头,目送着萧允离开。
萧允离开后,许久未回来。
宋轻瓷原想等他,与他告别,可自用过晚膳后,便觉得异常疲惫,头脑昏沉,便上了床睡去。
子时时分,书房的烛光暗下,萧允终于起了身,问候在门口的公公德喜。
“她睡下了吗?”
德喜恭敬回道:“宋姑娘用过晚膳没多久便歇下了。”
萧允往宋轻瓷居住的偏殿走去,走到殿门口,他吩咐道。
“除了檀云,别让其他人进来。”
德喜愣了一下,随即赶紧点头。
萧允迈步进入了内殿,径直走向床榻,在榻边坐了下来。
床榻上,宋轻瓷睡得正熟。
纤瘦的身体裹在明黄的锦被下,瓷白的小脸上带着几分潮红,鸦羽般的长睫随着呼吸微颤……
萧允的手抚过她的唇,她的鼻,她的眼,最后她在她的眉上。
她睡颜恬静,只是眉毛一直蹙着,像是有烦心事。
萧允轻声呢喃:“家仇已报,你还在愁什么?”
睡梦中的宋轻瓷没有回答。
萧允头微低,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淡淡荷香。
清新纯净中带着一丝柔和的甜,淡雅不腻,回味悠长。
萧允索性低下头,将头埋在了她的颈间,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唇也不自觉地贴向了她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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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轻瓷夜里时常口渴,需要喝水,檀云每日睡前都会给她备下。
端着茶壶才进内殿,却看到床榻前一道挺拔的身影。
她刚要惊呼,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捂住了嘴,防止自己叫出声来。
萧允坐在床前,正伏身亲吻着床榻上的宋轻瓷,烛光拓下他侧脸的棱角,将阴影倒映在床上,看得檀云脸色发白,心下大骇。
这两月她在孟府照顾红烟,并未跟在宋轻瓷身旁,竟不知萧允对宋轻瓷生了这种心思。
入京之前,两人可是姐弟相称啊。
她站在殿门口,神色惊骇,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直到单手端不住托盘,盘中茶盏落了地,殿内的萧允才反应过来,她也如梦初醒。
抬头对上萧允的目光,檀云身体情不自禁地轻颤起来。
他眼中已无方才的柔情缱绻,取而代之的是冷冽杀意,周身散发的气质也凛冽起来。
置身其中,檀云只觉呼吸困难,忙低下了头,躲开了萧允的目光。
沉稳的脚步声在殿内响起,一声又一声,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檀云头皮发麻,想要转身离开,身体却像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杏黄的衣角落入眼中,奢贵的皂靴停在眼前,凛冽寒意瞬间笼罩全身,檀云眼睫微颤,连抬头都不敢。
萧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低沉又沙哑,听着轻慢,语气中却带着难以自控的杀意。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檀云被他身上的寒意吓倒,下意识点头。
萧允轻哼一声,不再理会她,迈步离开了寝殿。
檀云这才抬头,转过身,看到萧允颀长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口。
她松了口气,身体有些无力地靠着一旁的木门,背上已被冷汗浸湿一片。
片刻后,她捡起地上的茶盏,入了内殿。
将茶盏放在桌上后,她又上前去察看床上的宋轻瓷。
她仍沉沉睡着,似乎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对,宋轻瓷一向浅眠,尤其是经过被山贼绑之事后,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
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不可能没有知觉,除非她被下了药。
这是东宫,能对宋轻瓷下药的人,也只有萧允。
他对宋轻瓷那般爱护,应当不会下药伤她身体。
檀云看着宋轻瓷沉静的睡颜,神色复杂,最终也只能替她掖了掖被角,退出内殿。
隔日早上醒来,宋轻瓷只觉全身乏力。
托着沉重的身体起床梳洗,坐在镜边,却看到颈间有一小片红色印记,不痛不痒,在白皙的肌肤上却有些触目惊心。
她用手摸了摸,有些奇怪地看向镜中。
“方才开春,怎么会蚊虫?”
檀云睫毛微颤,呼吸紧绷,却是低下头,什么也没说,只默默为她梳头。
不多时,宫人送来了早膳,宋轻瓷吃完便准备去向萧允辞行。
才走没几步,脚下却一软,整个人跌倒在地。
檀云吓得不行,赶紧让人去宣太医。
与此同时,萧允得知消息,也匆匆赶来,坐在床边体贴道。
“轻瓷既生了病,便在东宫多住些时日吧,待你病好了再搬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