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域裂痕
雨丝斜斜地织着，将城市的霓虹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肖飞站在天桥上，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一哆嗦。三个月前，他从那个被岩浆覆盖的未来时空跌回这里时，也曾这样站在雨中，以为一切都只是场荒诞的梦。
但此刻，雨幕中骤然划过的银蓝色弧线，彻底撕碎了他的侥幸。那东西悬停在写字楼顶，流线型的机身泛着冷光，底部喷口吐出的气流将雨水劈成扇形——那是未来联邦的“猎隼”侦察机，他在时间乱流里见过不止一次。
“嗡——”
飞行器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猛地拔高冲向云层。肖飞顺着它规避的方向望去，只见博物馆的穹顶之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暗红色的影子。那影子握着柄青铜长刀，刀身刻满繁复的云雷纹，刀尖垂落的血珠还没落地就化作了青烟。
是上古的“斩岳刀”。肖飞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在古籍残卷里见过这把刀的拓片，传闻是黄帝时期用来斩杀蚩尤部落的兵器，本该在历史长河里锈蚀成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老魔将”三个字。肖飞划开接听键，听筒里传来老人急促的喘息声：“快来我这儿，出事了，出大事了！”
老魔将的古玩店藏在老城区的巷尾，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聚宝阁”牌匾。肖飞推开门时，正看见老人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毛笔蘸着朱砂，在黄纸上画着奇怪的符号。满屋子的古籍散落在地上，其中一本摊开的竹简上，赫然印着和斩岳刀上相同的云雷纹。
“你都看见了？”老魔将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猎隼侦察机，斩岳刀，还有昨天夜里出现在护城河里的‘定海神针’——那根本不是什么文物，是平行世界的碎片在往咱们这儿渗！”
肖飞捡起地上的竹简，指尖触到冰凉的竹片时，突然想起了在时间乱流里的感觉。那些破碎的时空像玻璃碴子，每一次碰撞都能溅出不同世界的碎片。他原本以为回到自己的时空就安全了，现在看来，那场乱流撕开的裂痕，根本没被补上。
“为什么会这样？”肖飞的声音有些发紧。
老魔将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布满铜锈的罗盘。罗盘的指针疯了似的乱转，指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却始终定不下来。“你还记得五界之说吗？天界、人界、魔界、妖界、冥界，本各有边界。但现在，这些边界在松动。”他用朱砂笔在纸上画了个五角星，每个角上都点了个墨点，“未来的飞行器属于‘科技界’，斩岳刀属于‘古神界’，它们能出现在人界，说明别的界域也在渗透。再这样下去，五界会彻底混在一起，到时候就是世界末日。”
肖飞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在未来时空见过的废墟，那些被异次元生物啃噬的城市，难道真要在自己的世界重演？
“有办法补救吗？”
“有。”老魔将的目光落在罗盘中心，那里刻着个模糊的“心”字，“古籍上说，五界边界的稳固，全靠‘界域之心’。只要找到它，就能重新弥合裂痕。但这东西藏在‘万界枢纽’，是所有世界夹缝里的空间，从来没人去过。”
“怎么去？”肖飞追问。
老魔将站起身，走到墙角的博古架前，小心翼翼地取下个青铜鼎。鼎身刻着山川河流，底座却有个不起眼的凹槽。他将罗盘嵌进去，青铜鼎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鼎腹裂开道暗格。
暗格里放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画着幅扭曲的地图。地图中心有个螺旋状的符号，周围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既有简体汉字，也有肖飞不认识的楔形文字，甚至还有未来联邦的星图坐标。
“这是我祖上流传下来的‘界域图’。”老魔将指着螺旋符号，“这就是万界枢纽的入口，在咱们城市的地下暗河。但要打开入口，得用三样东西——未来的能量核心，上古的神兵之灵，还有……”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向肖飞，“你的血。”
“我的血？”
“你经历过时间乱流，体内有不同时空的能量印记。”老魔将点点头，“界域之心只认这种‘跨界者’的血。”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羊皮纸上，那些扭曲的线条突然泛起微光。肖飞看着地图上的暗河路线，又想起了猎隼侦察机和斩岳刀，深吸一口气：“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老魔将将青铜鼎重新合上，“那架猎隼的能量核心，还有斩岳刀的器灵，都在往暗河方向移动。它们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着，或许是界域之心在召唤。”
两人收拾好东西，刚走出古玩店，就听见巷口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肖飞探头望去，只见个穿着青铜甲胄的人影，正挥舞着斩岳刀，和猎隼侦察机的机械臂打在一处。甲胄上的云雷纹闪着红光，刀风扫过之处，墙壁上的砖石都簌簌往下掉。
“是器灵显形了。”老魔将低呼一声，“斩岳刀的器灵认主，看来是把那架侦察机当成了入侵者。”
肖飞从背包里摸出根铁棍——那是他上次从未来时空带回来的合金棒，勉强能抵挡能量冲击。“我去引开它们，你先去暗河入口等着。”
没等老魔将阻止，肖飞已经冲了出去。他挥舞着合金棒，狠狠砸在猎隼的机械臂上。“叮”的一声脆响，侦察机的传感器似乎锁定了他，嗡鸣着调转方向冲了过来。
“这边！”肖飞大喊着，转身往暗河的方向跑。斩岳刀的器灵果然跟了上来，青铜甲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噔噔”的闷响，像是远古的战鼓在敲击大地。
暗河的入口藏在废弃的自来水厂底下，生锈的铁门被藤蔓缠绕着。肖飞冲到门前时，老魔将已经用罗盘打开了锁。两人闪身进去，身后传来猎隼侦察机撞碎铁门的巨响。
“快，沿着水道走！”老魔将打开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蜿蜒的暗河。河水泛着墨绿色，水面漂浮着不知从哪来的浮萍，偶尔有鱼虾游过，鳞片却闪着不该有的荧光。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前方突然出现一处开阔的溶洞。洞顶垂下的钟乳石上，挂着串串发光的晶石，将整个溶洞照得如同白昼。溶洞中央有个圆形的水潭，潭水旋转着形成漩涡，漩涡中心隐约能看见道若有若无的光门。
猎隼侦察机和斩岳刀的器灵几乎同时冲了进来。侦察机的能量炮对准了水潭，而器灵则举起长刀，刀尖直指漩涡中心。
“就是现在！”老魔将大喊着，将青铜鼎扔进漩涡。鼎身入水的瞬间，整个溶洞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潭水翻涌着掀起巨浪。
肖飞咬咬牙，捡起地上的碎石片，狠狠划破了掌心。鲜血滴进潭水的刹那，漩涡突然停止了旋转，光门变得清晰起来，门楣上浮现出和界域图上一样的螺旋符号。
“能量核心！”老魔将提醒道。
肖飞看向猎隼侦察机，突然想起这东西的能量核心在驾驶舱底部。他趁着侦察机被光门吸引的空档，猛地扑过去，用合金棒撬开了舱门。核心装置泛着蓝幽幽的光，像块凝固的闪电。
几乎是同时，斩岳刀的器灵也动了。它挥刀斩断了侦察机的机械臂，青铜长刀突然裂开道缝隙，飞出颗暗红色的珠子——那是刀的器灵所化。
肖飞一把抓过能量核心，和器灵珠一起扔进漩涡。光门瞬间膨胀起来，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溶洞里的钟乳石纷纷碎裂，露出后面不同世界的景象：有御剑飞行的仙人，有扛着激光枪的机器人，还有长着翅膀的恶魔……
“快进去！”老魔将推了肖飞一把，“记住，找到界域之心后，用你的血激活它。只有它能关上这些裂痕。”
肖飞回头看了眼老人，又看了眼那些从裂缝里探出头的异次元生物，纵身跳进了光门。
穿过光门的感觉，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恐龙灭绝的陨石雨，未来城市的爆炸火光，上古战场的厮杀呐喊……肖飞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被撕扯，直到撞上一块温润的东西，才猛地停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站在片虚无的空间里，脚下是透明的平台，周围漂浮着无数个发光的球体。每个球体里都装着不同的世界，有的在打仗，有的在发展科技，有的还处于原始社会。而平台中央，悬浮着颗拳头大小的晶石，晶石里流淌着五颜六色的光，正是他要找的界域之心。
“终于来了个活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肖飞循声望去，只见个穿着长袍的人影从虚无中走出，面容模糊不清，身上却散发着和界域之心相似的气息。
“你是谁？”肖飞握紧了合金棒。
“我是万界枢纽的守护者。”人影笑了笑，“或者说，是界域之心的意识化身。你以为那些碎片是自己渗过去的？是我把它们放出去的，就是为了引你来这里。”
肖飞愣住了：“为什么？”
“因为五界的边界早就该更新了。”守护者抬起手，指向其中一个球体。那里面的世界已经彻底荒芜，只剩下满地的核废料，“固守不变的边界，只会让世界走向灭亡。就像这个世界，他们困死在自己的时空里，最终毁于核战争。”
他又指向另一个球体，里面的人类正和外星人和平共处，科技和魔法共同发展：“而这个世界，因为边界松动，不同文明碰撞出了新的可能。所谓的稳固，从来都不是永恒的。”
肖飞突然想起了老魔将的话，想起了那些在时间乱流里看到的废墟。他看着界域之心，又看了看那些漂浮的世界，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想让我……重新定义边界？”
“不是重新定义，是让边界流动起来。”守护者的声音变得郑重，“界域之心不是用来堵裂痕的，是用来引导裂痕的。就像河流需要支流，世界也需要交流。你经历过时间乱流，比任何人都明白不同文明碰撞的力量。”
肖飞的掌心还在流血，血珠滴落在平台上，立刻被界域之心吸了进去。晶石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周围的世界球体开始缓慢旋转，原本清晰的边界变得模糊，却形成了一种新的平衡。
“去吧。”守护者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你的血激活界域之心，不是为了稳固旧的边界，是为了建立新的秩序。让每个世界都能找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肖飞深吸一口气，伸出流血的手掌，轻轻按在了界域之心上。
温热的触感传来，晶石里的光芒突然爆发，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肖飞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飞速上升，穿过光门，穿过暗河，回到了那个下雨的夜晚。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还站在天桥上。雨已经停了，霓虹依旧闪烁，写字楼顶上没有猎隼侦察机，博物馆的穹顶也没有斩岳刀的影子。手机里没有老魔将的未接来电，口袋里的合金棒也变成了普通的铁棍。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肖飞揉了揉眼睛，正准备转身离开，却看见个穿着古装的姑娘，正举着智能手机对着月亮拍照。她的发髻上插着支玉簪，簪头刻着云雷纹，却在镜头前摆着比耶的手势。
“你好，请问和平路怎么走？”姑娘转过头，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颗小小的痣。
肖飞指了指前方的路口，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远，突然注意到她的手机壳上，印着猎隼侦察机的图案。
远处的古玩店里，老魔将正拿着块新的罗盘，指针稳稳地指向一个方向。他看着窗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在城市的地下暗河，漩涡依旧在旋转，只是不再吞噬异物，偶尔有鱼虾游进去，再出来时，鳞片上会带着奇异的花纹。
肖飞笑了笑，转身走进了人流。他知道，界域的边界没有消失，只是变成了更柔软的样子。就像那条暗河，既分隔了不同的世界，又让它们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新的交流。
或许，真正的稳固，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