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老妪瘫在青石板上,满脸惊惶。
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腿骨剧痛钻心,试了三次都重重跌回原地。
她身边的小丫头不过五岁年纪,扎着双丫髻,此刻正扑在老妪怀里放声大哭,小脸憋得通红,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滚。
“阿婆!阿婆你疼不疼呜呜呜……”
老妪心疼得不行,枯瘦的手指颤巍巍拭去女童泪痕,声音沙哑:“囡囡乖,别哭,阿婆没事,真的没事……”
围观人群渐渐聚拢,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这是谁家的马车?如此横行霸道!”
“便是撞了人,也该下车看看吧?这般态度,莫不是觉得老小好欺负!”
“瞧这马车制式……莫不是颜覃大人的?”
“哪个颜覃?”
“还能有哪个?便是前阵子被贬的吏部尚书颜覃啊!”
“原来是他!难怪架子这般大,怕还没从高位上醒过来呢!”
马车之内,颜覃听得外面议论,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几日他肺疾愈发沉重,连米粥都难以下咽。
车夫说帝京东南落霞岭有位隐医,专擅疑难杂症,劝他去碰碰运气。
颜覃本不愿动弹,秦铮的案子还没查个水落石出,他怎能就此倒下?
便是主子要他性命,也得等他了却这桩心事!
一番挣扎后,他终究还是坐了马车出门,只想先寻药吊着性命。
没成想,竟撞上这等糟心事。
他刚要开口让车夫拿银子了结,喉间猛地一阵腥痒,剧烈的咳嗽骤然爆发。
“你——咳咳!咳——咳咳咳!”
车夫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掀开车帘,满脸焦灼:“大人!您怎么样?”
呼啦啦——
寒风顺着帘缝灌进车内,颜覃吸了口凉气,呛得咳嗽愈发猛烈。
“咳咳咳——咳嗬——咳——嗬!”
他脸颊涨得紫红,呼吸急促,只得用拳头狠狠捶打胸口,半天才缓过一口气。
这片刻功夫,围观者已看清车内之人,议论声愈发刺耳。
投向颜覃的目光,满是鄙夷与不屑。
颜覃气得浑身发颤,抬手指着车夫。
车夫察知主子怒意,慌忙放下车帘,转身对着围观人群凶相毕露:“都给我闭嘴!我家大人身患重病,正要去寻医!再敢挡路,休怪我不客气!”
老妪被这声呵斥吓得一哆嗦,连忙将小丫头搂进怀里,哀求道:“大人恕罪!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她咬着牙从地上爬起,刚迈出一步,腿骨传来钻心剧痛,脸色瞬间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扑去——
小丫头吓得哭声拔尖,伸手就要去拉:“婆婆!”
就在此时,一个短衫劲装的男子疾步奔来,稳稳扶住了老妪。
“老人家,当心!”
老妪颤巍巍抬头,望着眼前的陌生人,茫然道:“你、你是……”
男子咧嘴一笑:“我家二小姐见您受伤,特地让我过来搭把手。”
“二小姐?”
老妪回头望去,只见一名女子从马车上缓步走下。
她身着素色绫裙,发间斜插一支羊脂银簪,眉目清丽,气质温婉。
老妪不认得苏欢,围观人群中却有人失声惊呼:“那不是苏家二小姐吗?”
苏欢走上前,指尖搭在老妪腕脉上,又轻轻检查了伤势,眉峰微蹙。
“髋骨已然碎裂,需即刻送医诊治,耽搁不得。”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塞进老妪手中。
老妪连连推拒:“使不得,使不得……”
“伤筋动骨需静养百日,这银子你且收下,用作诊金药费。”苏欢说着,目光落在小丫头身上。
女童早已吓得忘了哭泣,睫毛上挂着泪珠,怯生生地望着苏欢,满眼无措。
苏欢温声道:“我家中幼妹苏芙芙,与你年岁相仿。若是她在外受了委屈,我也盼着有人能出手相助。些许心意,你莫要推辞。”
听闻这话,老妪眼圈一红,低头望着怀中的小丫头,泪水险些滚落。
人群中有人高声道:“这便是那医术通神的苏二小姐!多少人求着她看诊都求不到,老人家你这是遇上贵人了!快收下吧!”
老妪这才如梦初醒,望着苏欢的眼神满是敬畏——
这便是为陛下诊病的苏二小姐?
她当即就要跪下磕头:“多谢苏二小姐救命之恩!”
苏欢身边的冷翼连忙上前扶住,不让她跪下。
苏欢浅声道:“举手之劳罢了,想来颜大人也并非有意为之。”
说罢,她抬眸望向马车,唇角勾起一抹淡笑:“颜大人,你说是不是?”
颜覃万万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苏欢。
他一心想避开苏欢,可眼下这情形,若是反驳,便是坐实了仗势欺人,只会沦为众矢之的!
颜覃好不容易压下咳嗽,心中暗骂自己方才迟疑,让苏欢抢了先机。
事已至此,他只得硬着头皮道:“苏二小姐所言极是,此事确是我的过失,理当由我负责。”
他转头冷斥车夫:“还愣着做什么!”
车夫慌忙应诺,连忙取了银子递过去,又找人将老妪和小丫头送往医馆。
一番忙乱后,事情总算平息。
颜覃刚松了口气,正要吩咐车夫启程,却被苏欢叫住。
“方才听闻,颜大人身染重疾,要去寻医问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