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唇边漾开一抹淡笑。
“若真这般轻易,倒省了许多周折。”
姬溱溱为这步棋筹谋日久,怎会轻易被人寻到踪迹?
“她该还在帝京,只是这帝京茫茫,寻一人直如海底捞月。”
苏欢总不能调动暗影卫挨家挨户搜捕。
谢聿来了兴致,“你倒这般笃定?”
满朝上下皆以为姬溱溱已死,若她仍留帝京,岂不是置身险境?万一被人识出,届时百口莫辩。
“八九不离十。”苏欢道,“她离了帝京,本就无处可去。”
兰嫔族人当年早已被清缴殆尽,她身为俘虏入宫,本应做那洒扫苦力,偏生有副倾城之貌,得姬帝宠幸,才换了境遇。
可某种意义上,她的命运从未改变——无论如何抉择,终是逃不过早亡的结局。
“况且她能金蝉脱壳,宫内外定有不少人暗中相助。背后之人,想来也觉得将她留在眼皮底下,才最是稳妥。”
这绝非寻常人能办到的手笔。
那人身具城府与手段,对姬溱溱,自然也不会例外。
“世间从无亏本的买卖,对方这般不计代价相帮,必然要从她身上讨回些什么。”
只是此刻,苏欢尚猜不透对方的全盘打算。
她神色坦然,“我不过觉得,纪薄倾是关键一环,若能从他身上寻得线索,或许——整个谜团便能迎刃而解。”
谢聿听得忍不住抚掌,笑道,
“数年不见,原以为你回帝京后便安于现状,未想这般雷霆手段,较从前更胜一筹。”
苏欢挑眉,“我不过曾为你疗伤,怎就扯到雷霆手段了?”
即便真有,也未曾用在谢聿身上。
“再者,既入帝京,谁能真正安生?”苏欢下颌微抬,唇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便是你,不也一样?”
谢聿来历神秘,武艺高强,显然不是身负血仇,便是背负巨债。
他对帝京这般熟悉,分明也不是头一回来。
谢聿端起茶杯,眼帘微垂,以茶盖轻轻拨去浮叶。
闻言,他抬眸轻笑。
“你若想听,我便讲与你听。”
“不必。”
苏欢当即回绝。
她自身尚且官司缠身,哪有闲心去管旁人的闲事?
“我不过一介医者,能知晓些什么?”
谢聿:“……”
他颇觉遗憾地叹道,“本还想着能找你搭把手……亏我接到你的书信,便马不停蹄赶往云城,如今到了帝京,你倒翻脸不认人了。”
苏欢瞥了眼他的腿。
“要我相助也可,这腿,便不治了。”
谢聿:“……腿我还是要的。”
那就好。
谢聿见她一脸轻松,忍不住道,“怎么,丞相府连这点家底都没了?不过些许诊金,你倒这般计较。”
苏欢抿了口茶,“魏刈的第一副药,作价百两。”
谢聿:“……”
心头那点不满瞬间烟消云散,甚至隐隐生出几分占了便宜的窃喜。
有了对比,谢聿的心情顿时畅快不少。
他颔首,真心道,
“是啊,你还要养活一大家子,是该多收些。”
谢聿话锋一转,“不过关于纪薄倾,我倒真知晓些消息。”
苏欢动作一顿,“哦?”
谢聿笑意渐浓,
“他此番,极有可能随东胡皇室的队伍,一同来京。”
“当真!?”
苏欢心下愕然,
“你从何处得知?消息可靠吗?”
若真是如此,她便能省去诸多气力,直接在帝京守株待兔了!
“我方才不是与你说过,纪薄倾是巴戊的师父?巴戊此番落难,说起来与纪薄倾也脱不了干系。有件事先前未曾提及:云城沦陷时,镇北侯被困,实则是中了他们下的蛊毒。”
苏欢眼皮微跳,“何种蛊毒?”
她先前远远望见镇北侯进城,倒未看出丝毫异样。
“并非什么烈性蛊术,不过是巴戊忌惮他武艺高强,又怕他性子刚烈,绝境之下以身殉国,才下了软骨蛊,令他体虚力竭罢了。”
谢聿解释道,
“我先前已亲自查验过,并未伤及性命。”
苏欢松了口气,“那就好。”
若当初对方用了更阴毒的手段,后续诸多事情,怕是不会这般顺遂。
“那蛊术是巴戊下在镇北侯身上的,也正因如此,他对自己的计划信心十足,失了防备,才被你四弟寻到破绽,一网打尽。他吃了这般大亏,纪薄倾难辞其咎。是以这一次,他须得亲自来京,将巴戊完完整整地带回东胡。”
纪薄倾即便位高权重,也终究不能越过国君。
巴戊的兄长素来疼爱这个唯一的弟弟,即便不明说,也定会暗中给纪薄倾施压。
这一趟,纪薄倾是非来不可。
“他若真来,帝京倒要热闹一番了。”
苏欢一想到那场景,便觉得饶有趣味。
不用想也知,东胡想要带回巴戊,少不得要被狠狠敲一笔竹杠!
苏欢一手托腮,葱白指尖轻轻敲着下巴,眉眼弯弯。
“你说,届时姬溱溱会出面迎接这位帮了她大忙的纪家家主吗?还有她背后那位……这两方想来早已联络,此番帝京重逢,不知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苏欢只觉豁然开朗,先前如乱麻般的谜团,此刻竟尽数拆解,每条线索的脉络都清晰可见。
“他若是还肯出手相助纪薄倾与巴戊,那便更有意思了。”
……
马车缓缓驶离,朝着丞相府而去。
苏欢此番出行,本就没打算久留,故而未曾带上芙芙。
如今有冷烬等人暗中护卫,她也能放心不少。
路过流霞点心铺,苏欢记起苏芙芙爱吃,便吩咐车夫停下,要捎上一份红枣栗子糕。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苏欢挑起车帘,朝外望去,就见一辆马车正横在路中,车前围了几人,似是有人拦车喊冤。
车夫眉头紧蹙,厉声呵斥。
“我家大人的车驾也敢拦!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若是耽搁了大人的要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苏欢望着那辆颇为熟悉的马车,眸中笑意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