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黛霜指尖猛地攥紧袖中帕子,下意识抬眼望向阶下那小厮。
六千两?
那小厮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珠,指尖都在发颤:“事出突然,我家主子说了,先付这六千两应急,余下的几日内必定分文不少地补上。”
楚萧虽是贵胄出身,但这万两白银对他而言也非小数目。
眼下这六千两已是他暗中筹谋许久,才偷偷遣人送来的。
身后几个汉子低声附和:“楚公子肯出面,这面子可不小了!六千两不是小数,再说……人家父亲可是镇南侯,咱们总得给些体面。”
苏崇岳入狱后,苏家卑微,但楚公子不同———他爹爹乃是手握兵权的镇南侯!
那为首的汉子将一叠银票抖得哗啦响,脸上瞬间堆起笑:“既然是楚公子开口,那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苏黛霜闭了闭眼,悬着的心刚落回一半,却见那汉子忽然意有所指地笑了声,慢悠悠添上一句:“有楚公子照拂,往后苏大小姐尽可放宽心了。”
她心头猛地一沉,抬眼便撞见周遭人异样的目光。
不对劲!
楚萧此举虽是解围,可在众人眼里,她与他的牵扯就此落了实锤!
三人成虎,若有人添油加醋,她与楚萧的关系怕要被传得面目全非。
苏黛霜太明白众口铄金的厉害!
“我并……”
她刚张口,余下的话却哽在喉间。
说他们毫无瓜葛?
可她确曾暗中求助楚萧,而他也确实当众伸出了援手。
脑海中忽的闪过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她咬了咬唇,沉声道:“楚公子仗义相助,黛霜铭感五内。只是此事本是家务,不敢多劳楚公子费心。待日后家父沉冤得雪,定当亲自登门叩谢,这银两也必当分文不差奉还。”
众人皆是一怔。
这意思,竟是要与楚萧划清界限?
人家刚帮了大忙,她怎反倒急着撇清?
送银票的小厮也愣住了,回过神来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家公子为了苏家的事忙前跑后,挨了老爷多少训斥,她竟这般不知好歹?
除了他家主子,如今还有谁肯蹚苏家这摊浑水!
小厮语气生硬起来:“苏大小姐若想道谢,不如等见了我家主子再亲自说。只是……您怕是等不到了。”
苏黛霜眼皮狂跳:“你说什么?”
“您深居内宅,怕是还不知,”小厮冷声道,“苏大人的案子今早已经定了,即刻流放瘴江!这会儿怕是早已出城了。”
苏黛霜只觉眼前一黑,身子直直向后倒去。
碧儿慌忙上前扶住她:“大小姐!”
周遭顿时炸开了锅———
“当真?苏崇岳竟被流放了?”
“总算没死……”
“瘴江那等苦寒绝地,流放过去怕是比死还难熬!”
“他被流放了,那苏家其他人呢?”
这也是苏黛霜此刻最想问的话。
她浑身止不住地发颤,脸色惨白如纸:“不可能……爹爹是清白的!定是有人陷害,定是……”
就在此时,街角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苏黛霜心头一跳,猛地抬头望去———
一队甲士策马而来,气势汹汹。
众人慌忙退到两侧,为首的官员身着绯袍,高声宣道:“陛下有旨!苏崇岳贪赃枉法、卖官鬻爵、渎职误国,着即流放瘴江,永不得赦!苏家产业尽皆充公,府中上下即刻迁出!”
那官员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声喝道:“还不跪下接旨?”
……
“啪。”
苏欢落下最后一枚白子,棋盘上黑子已被尽数围困,再无生路。
“结束了。”她轻声道。
旁边的苏芙芙鼓起腮帮子———呜呜呜姐姐今天下棋好猛!
苏欢弯了弯嘴角:“今日进步不小,比上回多走了两步。”
苏芙芙立刻眉开眼笑。
苏欢抬眸看了看天色:“收了吧,时候不早了。”
晴心上前收拾棋盘,苏欢朝苏芙芙招了招手:“走,该出门了。”
苏芙芙愣住———姐姐,这个时候出门做什么?
苏欢牵起她的手,侧头吩咐晴心:“备车,去天目山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