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锲之骑马自然是厉害的,除了京城一路向北,很快就将侍卫们远远的甩在身后,等到了驿站,叶微漾都躺下准备歇息了,后头的人才赶了过来。
次日晌午,难得阳光充沛,叶微漾似乎都感觉到自由的味道。
马走的越来越慢,干枯的树林却依旧能挡住呼啸的狂风。
“是不是快到了?”叶微漾被包裹的严实,慢慢的探出头来。
魏锲之轻轻的恩一声,他的动作太快,等着叶微漾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从魏锲之的身后躺在魏锲之的身前。
她的身上依旧包裹的严实,只有双腿间有一阵阵凉风吹过。
“咱们,要个孩子吧。”魏锲之俯身在叶微漾的耳边,轻声呢喃。
这些日子,不是忘了仇恨,而是将仇恨压在了心底。
人还活着,日子还要继续。
母亲回来了,他们也要往前看。兄长在九泉之下,也不希望他们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
“好。”叶微漾说回了下意识推开魏锲之的手,荒唐便荒唐吧。
用自己的方式,来给魏锲之温暖。
马背的颠簸,与叶微漾颤动的姿势似乎重合,那天空中略过的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颠簸,还是马蹄的飞舞。
一切平静后,叶微漾又被包裹在里头,昏昏沉沉的靠在魏锲之的怀里。
直到,马蹄彻底停下来后,叶微漾才清醒过来。
她挣扎着探出头来,只是在看见前方的白帆,面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
嘴微微的张开,想说什么,那嗓子里好似被什么东西塞上,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魏锲之握着缰绳的手一点点的泛白,就那么盯着对面行走的队伍。
裹着叶微漾的被子缓缓落下,叶微漾感觉不到冷风,就那么由着狂风将脸吹红而后再吹灰。
抬着的四具棺木,如此的刺眼。
“小将军。”直到边关的人认出了魏锲之,他们呼啦啦的跪了下来。
棺木被放在地上,而后是便是一阵阵哭泣的声音。
“小将军,您怎么才来啊?”终于,哭声中的呐喊带着惊雷般的气势,划破了黑沉沉的气氛。
是啊,怎么才了?
他也如此问自己。
“这棺椁?”魏锲之的声音有些发颤。
正常,主将早就该出现了,可是到现在还没见母亲的影子。
有些事,不敢细想。
下头的人哭的泣不成声,良久之后才回答。
其实孙将军在来边关之后就病倒了,可是因为憋着给世子报仇的那骨子劲,一直强撑着。
等着一切尘埃落定,孙将军一下子就倒下了。
军医根本就管不了,那来势汹汹的病情,就算是猛药下去也不见效。
他们本来是要通知的魏家的,可是孙将军压着不让说,不让给魏家和圣上添麻烦。
其实,就是这三两日的功夫,还没下头的人想好说辞去劝孙将军,这就出事了。
事实已经如此,便按照孙将军的遗愿,瞒下此事去。
魏锲之一步步往前,他的眼睛里好像以前都消失了,只有母亲的棺椁停放在这里。
他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眼睛涩的厉害,却掉不下眼泪。
“开棺!”站在一侧的叶微漾替魏锲之说话。
不敢相信母亲就这么走了,所以她要看一眼,看一眼真的老天爷这般狠心吗?
棺木并没有定死,就是为了让京城的人再看一眼。
因为是在冬日里,倒是有好处,孙氏就像是睡着一般,安静的躺在里面。
除了,脸上不正常的灰色外,并没有其他跟寻常人不同的地方。
魏锲之颤抖的手,伸出去握住了母亲,从此后再也不会有温暖的手。
“这是谁的东西?”叶微漾却是发现了,孙氏脚边不合时宜的灰色绣花鞋。
沉着的老色,是她这个年龄,可是却与这一身盔甲不同。
而且,明显是小脚,跟孙氏这常年习武穿的鞋大小不同。
左右的人立马说道,这是嬷嬷的鞋。
孙氏去了之后,嬷嬷同她主仆情深,次日便自尽于自己的卧房内。
她说孙氏这一辈子太苦了,自己要陪着她,陪着她来战场,下黄泉。下辈子,便是下下辈子自己也要伺候她。
主仆情深无不让人动容。
只是,下人的棺椁不可能跟主子的一样,大老远寻人给拉回来,埋在路上后,取了她一双鞋子放在孙氏的跟前,寓意着嬷嬷跟着主子走回来了。
嬷嬷是孙氏跟前的老人,忠心耿耿,对于魏家的事都清楚。
孙氏跟着世子去了,不过去了那边,一样不会是受委屈的。她一直陪着孙氏,也让小少爷和少夫人放心些。
真真是,担的起忠仆二字。
只是,这样的忠仆却是让人心酸。
来的时候,热热闹闹,没一到这不是一盆凉水了而是一盆冰水直接泼了上来。
明明有过很多设想,这一刻却是什么都不是。
叶微漾抬头看着魏锲之,他似乎就那么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人,可是这略显呆滞的表情,却让人看的心惊。
魏家的侍卫此刻也追了上来,在看到孙氏的尸体的时候,齐刷刷的也全都跪了下来。
“给京城送消息。”圣上跟父亲还在等着母亲归来,虽说这是她老人家的遗愿,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了。
至于这棺椁,也不差这一日两日了,队伍就地休整一天,明日再出发。
“这。”带头的人有些犹豫的看向魏锲之,毕竟这领着圣旨班师回朝,路上不好耽搁。
“出了什么事,我来担着。”叶微漾抬高声音,便是在军营跟前也没有惧色。
在场的人虽是第一次见叶微漾,心中却也有数了。
叶微漾就跟孙氏一样,该上的时候她就能上。
至于魏家本来的人,早就习惯了,叶微漾自能主持大事。
叶微漾着实是担心魏锲之的状态,他还不如大哭一场,也好过现在不声不响的模样。
所以,这才让队伍休息,是给魏锲之争取时间。
从前她还想着,妯娌见面要送什么东西,还想着世子会不会怪罪自己几次给他写信,可从来没想过,第一次见面竟是如今的场合。
世子他们已经面目全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