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何忠良以特务课调查员的身份,来到了神田商社的旧址查看一番。
店铺已被查封,门上贴着宪兵队的封条,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何忠良把王四和两个日本雇员——佐藤和木村,传唤到特务课接受询问。
审讯室里,王四缩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如纸。佐藤和木村则强作镇定,不停地用日语嘀咕着。
何忠良坐在主位,朴民阴沉着脸坐在他旁边,手里把玩着一根警棍。
“王四。”何忠良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威压,“神田社长被害,你是主要证人,说说吧,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四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那天去送货,就看到神田社长倒在血泊里,老范……老范他拿着刀站在旁边……”
“是吗?”何忠良打断他,“据我所知,神田社长是被枪击致死,而老范根本不会用枪。你说老范拿着把刀站在被枪杀的死人面前,等着被你目击?”
朴民忍不住嗤笑一笑,鹰一样的眼睛扫向王四。
王四的眼神闪烁不定:“我……我没看清楚,当时太害怕了……”
何忠良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里的水溅了出来:“害怕?我看你是心里有鬼!神田社长骗了老范的钱,你从中作梗,现在他死了,你想趁机吞掉那笔货款,对不对?”
“不!不是的!”王四急忙辩解,“是老范他们干的,他们华夏人……”
“住口!”何忠良站起身,走到王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以为攀咬老范就能脱罪?神田社长做的那些勾当,你以为军部不知道?”
他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神田跟关东军后勤部的人有勾结,倒卖军用物资。他死了,那些账目可都在他办公室里。他搞的那些钱会落到谁手里,我不知道,但肯定不会落到你手里!”
“你说,要是军部知道你参与了欺诈,还可能隐瞒了神田的黑账,会怎么处理你?会不会,把罪过一股脑推你头上让你顶罪?”
这一番话他虽然故意低声说,但是身边的朴民和那两个日本雇员佐藤和木村,都听得一清二楚。
王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就连佐藤和木村也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惊恐。
何忠良知道,自己说中了要害。
接着,他转向佐藤和木村,用流利的日语说道:“两位,神田社长的死,我很遗憾。但你们作为雇员,有义务配合调查。我听说,神田社长最近手头很紧,还欠了不少赌债,是不是?”
佐藤和木村对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何忠良继续说道:“我还知道,神田社长这次骗老范的钱,是想翻本。可惜,他没那个命。”
他走到两人面前,语气突然变得严厉:“你们跟着神田,也没少捞好处吧?现在他死了,你们要是再不配合,别怪我不客气!”
何忠良故意露出腰间的手枪:“我是特务课的人,就算你们是日本人,犯了法也照样要法办!在新京,死人是最不值钱的。”
木村咽了口唾沫,用日语说道:“我们只是打工的,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何忠良冷笑一声,“那,我只好把你们交给宪兵队了。他们对付不肯开口的人,可有很多办法。”
听到“宪兵队”三个字,佐藤和木村的脸色顿时变了。
宪兵队的酷刑,在新京是出了名的。死在他们手里的日本人虽然不会多,但肯定不是没有。
何忠良见时机成熟,放缓了语气:“这样吧,只要你们把神田社长骗老范的经过说清楚,再把那批日本龙洋交出来,我可以考虑替你们向课长求情,从轻发落。”
王四和两个日本人面面相觑,最终,佐藤叹了口气,用日语说道:“好吧,我们说……”
原来,神田正雄早就盯上了老梁的茶叶生意,故意以提供袁大头为诱饵,骗取老范的货款。
送来的日本龙洋却都是只含有10克,甚至5克白银的小面值银币,价值远低于袁大头,神田却坚持按银元价格结算,还动手打了老范。
别动队成员齐强、罗小宝等人得知后,义愤填膺,趁夜潜入神田家中,杀了神田一家四口,并抢走了那批龙洋和神田的部分财物。
王四因为与老范有旧怨,又贪图神田许诺的好处,便带头指证老范。
何忠良听完,心中了然。他看着三人,说道:“很好,算你们识相。现在,把那批龙洋交出来。”
佐藤哭丧着脸说:“龙洋……龙洋被那些凶手抢走了,我们也不知道在哪里……”
何忠良眼神一厉:“是吗?我劝你们最好想清楚,别逼我动真格的。”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铃木晴子走了进来:“怎么样,问出什么了?”
何忠良将情况简单说了一遍,然后对铃木晴子说:“课长,看来这起案子就是一起商业纠纷引发的仇杀,跟那个茶叶铺的苦主关系不大。至于那批龙洋,既然被凶手抢走了,我们再追查也没什么意义。”
铃木晴子看了看何忠良,又看了看那三个瑟瑟发抖的人,若有所思地说:“若是和他无关,人是谁杀的?”
何忠良贴到她耳边,轻声道:“现在查到这个死了的神田社长,手底下很不干净,也就是说,外面想要他命的大有人在,但因为他是日本人,我现在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然细查起来,恐怕牵扯到的人还有一大票……”
铃木晴子皱起了眉头,倒不是针对何忠良,她知道,她那些日本同胞最爱干这些生孩子没腚眼子的缺德事儿,何忠良简化此事,未尝不是解决事情的好办法。
“既然这样,就把那个茶叶店老板放了。不过,神田社长的死,还是要继续调查。”
“是,课长。”何忠良应道。
离开审讯室,朴民凑到何忠良身边,低声说:“佟兄,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我看他们肯定还有隐瞒。”
何忠良笑了笑:“朴兄,抓贼要赃,抓人要证。现在人证物证都不全,我们能怎么样?再说,为了一个死去的日本商人,得罪那么多华夏人,不值得。不过……有些话,现在说也是白说,你等过几天,我再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