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了一场大雨，浇得每个人心头寒凉如冰，市局全体成员冒着大雨前来祭奠。
刘子明跪在灵堂上，眼泪已经哭干了，魂像是跟着小琴走了，他宁愿躺在里面的那个人是他。
“子明！节哀！
省公安厅已经和市里面商量，一致决定追封小琴为烈士，家属可享国家抚恤和优待！”
庄建国一边安慰道，一边拍了拍刘子明的肩膀，一股愧疚之情涌上心头。
当初是他安排刘子明去当卧底，潜入传销组织挖出了黑恶势力团伙。
这帮浑蛋不仅做传销，还卖假酒，高价回收茅酒和五酒的瓶盖，一度扰乱了市场经济。
“老庄，躺在灵柩里面的人应该是我啊！”
刘子明哭得泣不成声。
庄建国鼻尖一酸，两人是多年来的师徒关系，他知道小夫妻二人一直情比金坚。
小琴的死，对于刘子明是致命的打击。他刚想安慰刘子明几句，眼睛看向了娜娜。
小家伙竟然爬上了灵柩，伸着脖子朝里面望去，“伯伯，我妈妈今天真好看，她化妆了，还涂了口红。”
五岁的娜娜正冲着庄建国笑，一双笑眼弯弯如月牙，庄建国的心脏像被人揪着喘不过气。
“粑粑，你过来！王子亲吻睡美人，睡梦人就会醒过来！”
娜娜眨着琉璃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像个洋娃娃。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说是童言无忌，但是也太吓人了。
刘子明的心脏像在被油煎，“娜娜，妈妈她......”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娜娜解释死亡这件事。
娜娜一遍遍催促他，刘子明脑子一热，亲吻了躺在棺材里的妻子。
冰凉的感觉瞬间涌向全身，妻子的唇凉得没有一丝温度，她已经死透了！
躺在灵柩里面的小琴是一具成熟的尸体，她即将被送进火化场进行焚烧。
“哇——”的一声，娜娜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她好像意识到了妈妈已经不会再醒过来。
“粑粑，我再也不看童话故事了！我恨安徒生老爷爷！他是个大骗子！”
童言无忌，却字字扎心，在场的人无一不动容。
想起三年前的葬礼上那一幕，再看看面前身高130cm的娜娜，孩子长得可真快啊！
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就长大了。
……娜娜正在吃早餐，刘子明坐在旁边反倒是显得局促不安。
他心里一阵苦笑，他从不怕穷凶极恶的罪犯，却对女儿心生畏惧。
刘母坐在一旁，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娜娜，今天咱们不坐公交车，让爸爸去送娜娜上学好不好？”刘母嘴角扯笑，看了一眼刘子明。
刘子明忙不迭地点点头，笑着说道：“娜娜，不急，慢慢吃。今天爸爸送你去上学！”
话音刚落，娜娜抬起头看向刘子明，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过了半天，她开口说道：“不必了，刘队长是大忙人，我喜欢坐公交车上学。”
刘子明心口一紧，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娜娜，我知道是爸爸不对，爸爸陪你的时间太少......”
话没说完，娜娜已经放下了筷子，说道：“奶奶，我们走吧！
错过7点08分的那班车，接下来那班车要等15分钟！”
刘子明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想到娜娜已经具备这么强的时间观念，她竟然能够指挥奶奶合理的安排时间！
“娜娜，爸爸送你去上学，爸爸今天有时间！”
娜娜转身冷眼看了一眼刘子明，她的目光冰冷得如同雪山一般寒凉。
被她注视的后脊梁骨一阵发凉，刘子明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这不该是八岁的小女孩该有的眼神，这不该是女儿看待自己父亲的眼神。
“娜娜，别这么看爸爸！”刘子明蹙着眉头。
“刘队长，不劳烦您费油、费时间了！您继续回您的海港警局当您的大英雄吧！”
说完，她背着书包准备出门。
刘母气得眼眉立起，“娜娜，你怎么和爸爸说话的？”
“妈，您别怪娜娜，是我不对！”刘子明心口生疼，娜娜从哪里学来的不阴不阳的话。
“娜娜，爸爸平时工作忙，对你关心不够，是爸爸不对！
今天让爸爸送你上学，咱们父女俩路上聊聊天，可以吗？”
“不必了！刘队！
班上同学都说我是没人要的野种，家长会别人都是爸爸妈妈参加，我只有奶奶参加。
我和他们说了，我妈被车撞死了，我爸和死了差不多！
你如果突然送我，我怕我同学会觉得自己见到鬼了！”
娜娜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下楼，刘母脸色一变，追在后面骂了几句。
“小兔崽子，你怎么和你爸说话的......”
母亲和女儿离开后，家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环视四周，家里除了老旧的油烟机和框框作响的洗衣机是小琴当年买的。
其余已经看不到小琴在世时候的一点痕迹。
身体猛地往后踉跄了几步，心口疼得像一把刀子在一片一片地剐他的心脏。
他转身走向阳台，小琴的遗像摆放在阳台上，正冲着他甜美的笑。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刘子明用手指轻轻地抚摸那张相片，流下了两行滚烫的热泪。
“小琴，如果当初被撞死的人是我，娜娜会不会更快乐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