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觉得他们是‘资源’吗？”
李轩枫平静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像一把冰冷的凿子，敲碎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没有再看下方那片人间地狱。
他转过身，看着韩心棋，看着王胖子，看着每一个队员。
“无序的善良，在末世，就是自杀。”
说完，他转身，走下沙丘，回到了那群还在忐忑等待的、最初的七个幸存者面前。
那几个人看到李轩枫回来，脸上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李轩枫没有理会他们的表情。
他只是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规矩，那声音，像是在宣布一条不可违逆的铁律。
“我这里，不养废人。”
“想获得食物，想活下去，就必须付出代价。”
“你们的情报，你们的劳力，或者……你们拥有的，任何无可替代的技能。”
他的话，让那几个幸存者脸上的最后一丝希望之火，也仿佛要被这残酷的现实所浇灭。
劳力？他们连站着都费劲。
情报？他们像老鼠一样躲藏，能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就在这片绝望的沉默中。
一个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的老人，挣扎着，从人群中，向前挪动了一步。
他的一条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很久，没有得到任何治疗。
他不敢看李轩枫，只是用一种沙哑的、充满了谦卑的声音说道：
“我……我以前是第三浮空城，能源核心区的……管道工程师……”
“我……我会画图纸……”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用破布包裹着的、泛黄的纸张。
他颤抖着，将图纸展开。
那上面，用最简陋的碳棒，绘制着一幅无比复杂，却又无比清晰的、关于水净化与循环利用的系统图。
“只要有基础的过滤材料和一台小型发电机……我就能让你们的水，实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循环利用……”
韩心棋猛地冲了过来，她一把夺过那张图纸，只看了一眼，她整个人，就像是被闪电击中！
她转过头，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老大！他说的是真的！这套系统……比我们现在用的，至少先进三十年！”
李轩枫看着那份图纸。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群嗷嗷待哺的累赘。
他要的，是一个能够在这片废土上，不断吸收养分，不断进化，能自我循环的，流动的生态系统。
他对着那个断了腿的老工程师，缓缓地，点了点头。
“三天的食物和药品。”
“欢迎加入。”
“哐当！”“滋啦——”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高频焊接的电弧声，成了“开拓者”号新的背景音乐。
那个自称是管道工程师、名叫方兴的老人，在得到了三天的食物和初步的医疗救治后，仿佛一具干瘪的尸体被重新注入了灵魂。
他那条断腿被韩心棋用医疗支架简单固定，但他整个人，却爆发出了一种与他孱弱身体完全不符的、近乎疯狂的工作热情。
他就像一个找到了失散多年亲人的痴人，整天都趴在“开拓者”号那冰冷的底盘和复杂的管道系统上，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一种名为“痴迷”的光。
“不对！不对！这个旁通阀的设计完全是多余的！浪费了至少百分之三的动能传导效率！”
“猪！设计这套冷却循环系统的家伙，绝对是头猪！这么大的功率，居然只用单向回流？他想把引擎活活烧穿吗？”
方兴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各种王胖子听不懂的专业术语，手里那根简陋的碳棒，在一张张捡来的硬纸板上，飞快地勾勒出一幅幅全新的、优化后的改造图纸。
而王胖子，则成了他唯一的、也是最听话的首席劳工。
一开始，王胖子还老大不情愿。
“操，一个瘸腿老头，懂个屁……”
但当他按照方兴的图纸，用最笨拙的手法，将一根废弃的金属管，重新焊接在水循环系统的某个节点上之后。
韩心棋那冰冷而又带着一丝震惊的声音，从控制台传来。
“水资源循环利用率……提升了百分之七点二！废水中的有害粒子残留……降低了百分之十一！”
王胖子瞬间就闭嘴了。
他看了一眼那个趴在地上、满身油污、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老头，又看了看自己那双沾满机油的手。
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敬佩”的情绪，从心底里，油然而生。
从此，王胖子彻底化身为方兴的狂热信徒兼贴身保镖。
“方老！您喝水！”
“方老！图纸画好了吗？您说！今天咱们干哪块儿？”
“谁他妈敢打扰方老工作，胖爷我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
在这一老一少，一个出脑，一个出力的“黄金组合”的疯狂改造下，“开拓者”号，这头伤痕累累的钢铁巨兽，开始了它脱胎换骨般的新生。
引擎的咆哮，变得更加沉稳有力。
车体在行进中的颠簸，被新加装的液压缓冲系统完美抵消。
甚至连车顶那门被王胖子视为宝贝的火神炮，也被方兴重新校准了弹道，加装了散热片，射击的精准度和持续性，都得到了质的飞跃！
“开拓者”号，不降反升的性能，让它在这片废土上，成了一座更加坚不可摧的移动堡垒。
这也吸引了更多的幸存者。
在李轩枫那“不养废人”的铁律下，陆陆续续的，又有十几名拥有各种技能的幸存者，通过了考核，加入了这个小小的迁徙队伍。
一个懂得如何鞣制兽皮的猎人。
一个能用最简单的植物纤维，织出坚韧布料的女人。
甚至还有一个灾变前，在垃圾处理厂工作的、懂得如何从废品中分拣出可用金属的老工人。
他们没有能力独自驾驶车辆，只能跟在“开拓者”号的后面，徒步迁徙。
渐渐地，以“开拓者”号为核心，一个由十几个幸存者组成的、小小的移动聚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形成了。
李轩枫站在一处沙丘的顶部，看着下方那支正在缓慢而又坚定地前行的队伍。
他的身后，是那辆焕然一新的钢铁巨兽。
巨兽的身后，是那些眼神中重新燃起希望之火的、步履蹒跚的追随者。
就在这时，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的数据流，在他的视网膜上，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