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涛从厂长办公室出来时，脸色并不好看。
“积压的货品必须先清掉，这是死命令。”厂长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小陈，我知道你的想法很好，但现在厂子的资金链太紧张了，不能再冒险投入新项目。”
车间主任老王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说：“厂长其实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要知道上个月还有人提议要裁员呢。”
陈涛没有回话，直接朝仓库走去。既然要清库存，那就得先看看到底有什么货。
仓库很大，足足有三个篮球场那么大，里面堆满了各种布料和半成品。陈涛拿着手电筒一排排地查看，越看心情越沉重。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货？”他指着一堆灰褐色的厚布料问仓库管理员老张。
“那是前年做劳保服剩下的，当时订单突然取消了，就一直堆在这里。”老张摇摇头，“还有那边那些，都是做工装裤用的帆布，质量倒是不错，就是颜色太单调。”
陈涛走过去摸了摸那些帆布，手感厚实，结实耐用。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不就是做牛仔裤的好材料吗？
“老张，这些帆布大概有多少？”
“少说也有两千米，都是上好的棉帆布。”老张叹气，“可惜没人要，只能当废料处理了。”
陈涛眼睛亮了。90年代初，港台电影正火，刘德华、周润发这些明星的牛仔装造型深受年轻人喜爱。而眼前这些帆布，正是制作牛仔裤的绝佳材料。
他立刻找到裁剪车间的老师傅李大爷：“李师傅，能不能把这些帆布改成牛仔裤？”
李大爷仔细看了看布料：“材质没问题，就是款式…”
“我来设计款式。”陈涛拿出纸笔，快速画出几个版型，“要做成港台电影里那种修身的款式，腰部收紧，裤脚稍微收窄。”
李大爷研究了一下图纸：“这个…倒是新颖，不过工艺会复杂一些。”
“没关系，我们先做一批样品试试。”
接下来的三天，陈涛几乎住在了车间里。他和李大爷一起研究版型，调整工艺，终于做出了第一批五十条牛仔裤。
拿着样品，陈涛心里有些忐忑。这些牛仔裤虽然款式新颖，但毕竟是用劳保布料改制的，能不能被市场接受还是个未知数。
“得想个办法推广。”他在办公室里踱步，突然想起厂子的文化宫还有一台投影电视和录像机。
文化宫的管理员是个50多岁的大叔，听说陈涛要借设备，连连摆手：“那可是厂里的贵重物品，万一弄坏了谁负责？”
“我写保证书。”陈涛掏出钢笔，“设备要是有任何损坏，我个人赔偿。”
看着陈涛认真的表情，管理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傍晚，厂区门口的小广场上聚集了不少人。陈涛和几个工人搭起了简易的播放台，大屏幕上开始播放《天若有情》。
刘德华穿着牛仔夹克，骑着摩托车的经典画面一出现，围观的年轻人立刻沸腾了。
“哇，华仔太帅了！”
“这牛仔装真酷！”
陈涛趁机拿出自己做的牛仔裤：“各位，想不想穿得像华仔一样帅？这就是我们厂最新推出的牛仔裤，款式完全参照港台最流行的设计。”
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凑过来摸了摸：“多少钱一条？”
“35块。”陈涛报出了经过仔细计算的价格，比市面上的牛仔裤便宜近一半。
“这么便宜？质量怎么样？”
“你看看这个布料，结实耐穿，绝对比那些薄薄的牛仔布强多了。”陈涛拿出一条裤子，使劲拉扯给大家看，“而且我们还提供免费修改尺寸的服务。”
很快就有人掏钱买了。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电影播到精彩处，牛仔裤的销售也达到了高潮。
一个晚上下来，五十条样品裤子竟然卖了大半。
第三天，陈涛又组织了一场放映，这次放的是《英雄本色》。周润发的风衣造型固然经典，但小马哥穿牛仔裤的镜头同样让人印象深刻。
“这种裤子哪里还能买到？”一个大姐拉着陈涛问，“我儿子看了电影，非要买一条不可。”
“明天我们会有新货，保证供应。”陈涛笑着答应。
消息很快传开了，连附近几个厂的工人都跑来打听。短短一个星期，仓库里的帆布被消耗了一大半，而牛仔裤的销量已经突破了500条。
厂长闻讯赶来，看着排队买裤子的人群，表情从怀疑变成了惊讶，最后变成了欣慰：“小陈，你这招真厉害，不声不响就把积压货给处理了。”
“这只是开始。”陈涛擦了擦汗，“厂长，现在可以考虑我之前提的建议了吧？”
厂长点点头：“你说得对，厂子确实需要改变。不过…”他顿了顿，“你打算怎么进行下一步？”
“我要组建一个设计团队，开发更多新款式。同时培训一批模特，让我们的产品有更好的展示效果。”陈涛的思路很清晰，“牛仔裤只是开始，接下来我要做老爹裤、格子夹克，还有各种款式的连衣裙。”
就在陈涛忙着清理库存的时候，厂长办公室里来了一个年轻姑娘。
“爸，我回来了。”姑娘推门而入，一身淡蓝色连衣裙，长发披肩，看起来清秀优雅。
厂长抬起头，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小雯，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在上海找工作吗？”
“上海的公司要求太高，我还是想回家乡发展。”林雯在父亲对面坐下，“听说厂里最近来了个很厉害的年轻人？”
“你说陈涛啊。”厂长点点头，“确实是个人才，这几天用卖牛仔裤就解决了库存问题，很有想法。”
“牛仔裤？”林雯眉头微皱，“爸，我们是纺织厂，应该做一些有技术含量的产品，牛仔裤这种低端货…”
“你别小看这些低端货。”厂长摇摇头，“现在市场上最缺的就是实用性强、价格合理的服装。陈涛的路子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