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重症监护区(IcU)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和紧张压抑的气氛。
洪二被特警严密看押在特殊加固的隔离病房内,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护仪器,屏幕上跳动的线条显示他刚刚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生命体征勉强维持平稳。
三颗狙击子弹造成的重创,让他此刻只能依靠机器维持呼吸,如同一具缠满绷带、插满管线的破碎玩偶。
病房外,几名警察荷枪实弹,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走廊的每一个角落。张云陵的指令很清晰:“洪二是我们现在唯一的活线索!他背后的人,猎杀陪审团的真凶,只有他可能知道!他不能死!给我看死了,一只苍蝇也别放进去!”
然而,一股汹涌的、带着血腥味的暗流,正不顾一切地冲向这间病房。
深夜,医院相对安静下来。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几个身影快步走出。为首的,正是林薇的父亲——白展堂。
仅仅几天时间,这位原本精神矍铄、带着书卷气的慈善商人,仿佛老了二十岁。他的头发凌乱灰白,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双眼里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和失去唯一爱女的巨大悲痛,那悲痛已经彻底扭曲了他的理智。
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灰色外套,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自己女儿生前的照片——照片上,女儿笑容明媚,与如今冰冷扭曲的尸骸形成地狱般的对比。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神情激愤、身材魁梧的男人,看样子是他的手下,每个人都紧握拳头,眼神里充满了同仇敌忾的怒火。
他们目标明确,直奔洪二的隔离病房!
几名警察对视了一眼,纷纷上前,有些为难的道:“白先生,您这是要干什么?洪二现在还在昏迷,而且他是连环杀人案的重大嫌疑人。”
白展堂的眼神如同冰冷的利剑,直视着面前的警察,声音低沉而坚定:“我要见他,我有话要说。”
警察们面露难色,但白展堂的气势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你们都是警察,难道要守着一名杀人凶手吗?”
走廊的空气仿佛凝固,白展堂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紧张到极点的氛围。警察们面面相觑,他们理解白展堂失去女儿的痛苦,但作为执法者,他们的职责是保护现场,确保嫌疑人的安全,以及维护法律的尊严。
一名年长的警察站了出来,他语气尽量平和,但坚定无比:“白先生,我们理解您的感受,但洪二现在是案件的关键。我们必须确保他的安全,以防任何意外发生。您放心,我们会全力追查真相,绝不让任何人逍遥法外。”
白展堂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在Y市,你应该认识我白某人吧?我要是硬要进去,你们挡得住?”
年长的警察闻言叹了口气,纠结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让开了路。
就在白展堂马上就要推开门的时候,林浩带着第九重案组的组员从IcU里面冲了出来。
“站住!干什么的!”林浩眉头紧锁,一个箭步上前,魁梧的身躯如同铁塔般挡在病房门前,右手按在了腰间枪套上。
他身后的组员也迅速散开,形成一道人墙,手按武器,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白展堂脚步不停,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病房门上的小窗,仿佛要穿透那扇门,将里面的恶魔撕碎。
“让开!”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我要进去!我要亲手宰了那个畜生!为我女儿报仇!”他身后的几个男人也纷纷怒吼:“对!杀了洪二!讨个公道!”
“血债血偿!让开!”
“白先生!”林浩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理解你的心情!您女儿的遭遇,我们和你一样痛心疾首!但是,洪二现在不能死!他是重要的嫌犯!他背后还有更凶残的团伙,正在猎杀其他陪审员!只有从他嘴里,我们才能挖出线索,抓住真凶,阻止更多人受害!你现在杀了他,等于放过了真正害死你女儿的元凶!”
“放屁!”白展堂猛地抬起头,泪水混合着极致的愤怒喷涌而出,他举着女儿的照片,几乎怼到林浩脸上,“真凶?!他就是真凶!没有他,我女儿不会死!你们警察无能!让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身后的几个男人也向前逼近一步,肌肉紧绷,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林浩寸步不让,眼神如磐石般坚定,他微微侧头,低声对通讯器快速说了句什么。同时,他身后的组员也亮出了警械,冰冷的目光锁定对方。走廊的气氛凝固到了冰点,一触即发。
“白先生!”林浩提高了音量,目光如炬,直视白展堂崩溃的灵魂,他指着白展堂手中的照片,“看看您女儿的眼睛!她那么善良,那么热爱生活!她如果知道她的父亲为了复仇,要变成一个无视法律、滥杀的人,她会怎么想?她会希望自己的父亲双手染血,锒铛入狱吗?她的公道,要靠法律来讨!而不是私刑!你这样做,不仅救不回您女儿,还会彻底毁掉你自己!毁掉你女儿用生命换来的清白名声!”
林浩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进了白展堂被仇恨填满的心脏。
他低头看着照片上女儿清澈的眼睛,那笑容仿佛在无声地劝阻。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攥着照片的手指骨节发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法律?公道?”白展堂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嘲讽,“我女儿死得那么惨!你们告诉我法律能给我公道?那个恶魔就躺在里面!你们告诉我法律会怎么处置他?再判他一次死刑?他本来就该死!我女儿呢?我女儿能活过来吗?!”
他悲愤的嘶吼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令人心碎。
“白教授,我们正在全力追查杀害您女儿的真凶!洪二只是其中一个环节!杀了他,线索就断了!那些真正折磨你女儿、杀害她的恶魔,就可能永远逍遥法外!”林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向你保证,第九重案组,我林浩,还有张组长,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把那些畜生一个个揪出来!让他们受到最严厉的制裁!用法律,用正义,为您女儿讨回真正的公道!而不是让你在这里,背上杀人的罪名,让亲者痛仇者快!请你相信我们!”
林浩的话语铿锵有力,充满了决心和力量。他身后的组员也齐声低喝:“请相信我们!”
白展堂看着眼前这堵由决心和职责铸成的人墙,又低头看着女儿的笑脸,再看看病房门内那个模糊的、缠绕着死神的身影。
极致的愤怒、无边的悲痛、以及对法律渺茫希望的挣扎,在他脸上交织变幻。他身后的亲友也感受到了林浩等人的坚定和那份沉重的责任,愤怒的气势渐渐被一种无力和悲哀取代。
对峙持续了漫长的几十秒。终于,白展堂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死死攥着女儿的照片,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浩,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恨、不甘,还有一种被现实碾碎的绝望。
“好……好……”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们守着他……守好这个恶魔……”他猛地转身,背影佝偻,仿佛瞬间苍老,“但是……你们记住!如果抓不到那些畜生……如果我女儿的公道讨不回来……”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让所有该付出代价的人……血债血偿!”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在亲友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带着无尽的悲凉和未散的戾气,消失在走廊昏暗的尽头。
林浩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但心头的巨石却更加沉重。他能感受到白展堂话语中那刻骨的绝望和玉石俱焚的威胁。
这不是结束,只是一个仇恨被暂时压抑的火山口。
他立刻转身,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确认洪二依旧昏迷,生命体征平稳。
他对着通讯器沉声汇报:“组长,白展堂带人来了,情绪非常激动,已被劝离。洪二安全。但白先生的状态……很不好,他最后的话……充满了威胁。”
电话那头,正在林薇案发现场指挥搜证、面对那具惨不忍睹尸体的张云陵,听着林浩的汇报,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一边是失去爱女、濒临崩溃、可能走向极端复仇的父亲;另一边是躺在病床上、掌握着关键线索却又命悬一线的恶魔;而在暗处,还有一群手段凶残、目的成谜、正在猎杀陪审团的疯子!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网,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林薇血肉模糊的手指,白展堂绝望的背影,洪二病床上微弱的心跳,还有那尚未浮出水面的七名陪审员的安危……交织成一幅令人窒息的图景。
张云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对着电话,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知道了,守好洪二,他绝对不能出事。白展堂那边……我会亲自去一趟,尽量安抚。至于这里……”
他看到法医小心翼翼地从林薇扭曲的手指上提取最后一点微末的物证,“我们找到了一点东西……希望是突破口。告诉兄弟们,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开始!”他挂断电话,目光投向城市被雨水笼罩的、深不可测的夜空。猎手隐藏在暗处,而他们,必须跑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