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
白司颜回答得倒是很干脆。
“他们哪有你这么难哄啊,我随便讲个笑话就破功了。不像你,哪怕我说破了嘴皮子,也不见抖一下眼睫毛的……”
闻得此言,百里雪篁即刻又开心了起来,伸手环住白司颜的腰,教她坐在自己的怀里,尔后垂下头,将下颚轻轻地嵌入了她的颈窝。
有个问题,他想问,却一直不敢问。
“阿言,你答应跟我成亲……是为了什么?”
就算他不愿意承认,但他其实心知肚明……白司颜并不爱他,至少还没有爱到想要嫁给他的地步。
“为了把你……”
冷不防被这么问,白司颜几乎是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幸亏在紧要关头刹住了车,立刻改了口。
“为了把你从南宫芷胤手里抢过来啊!我知道你对他可能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但你们走那么近,说不定哪天就日久生情了,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喜欢的其实是对方……”
对于她这样的解释,百里雪篁根本不信。
“你喜欢的,难道不是他吗?”
淡淡的几个字,带着微微的苦涩,还有嫉妒。
“以前是,不过后来发现你更可爱,就变心了……我这样说,你不会觉得我朝三暮四,喜新厌旧吧?”
看着白司颜那双清丽的眸子,百里雪篁想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到底有几分真心。
只是不等他看清楚,外面就传来了车夫的声音。
“到了。”
白司颜立刻一跃而起,从他怀里跳了出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艾玛终于到了,坐得我老腰都快断了!”
看到白司颜兔子一样蹿了出去,百里雪篁没再说些什么,跟着起身下了马车。
只见湖边盖着一个茅草屋,跟刚才在村子里看到的一样简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唯一有个好处就是看起来十分漂亮。
茅草屋的外面围了一圈竹篱笆,篱笆上绕满了牵牛花,里里外外种着各种各样知名或者不知名的植物,现在正值盛夏时节,花团锦簇,宛如一个天然的花架。
而在院子里的地面上则摆满了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也是五颜六色的,就那么随意懒散地堆在了一起,却并不显得凌乱,看着有种错落的美感。
见到这样的画面,白司颜心中的狐疑瞬间就打消了一半。
若是寻常的山野村夫,定是勾勒不出这般赏心悦目的画面,这院子里的各种布置摆设看起来似乎十分随意,但能在散乱之中又不乏美感,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
基于礼节,百里雪篁没有擅自走进屋子,只在门外喊了一声话。
虽然听不懂,不过白司颜大概可以猜测他问的是“有人吗”或者是“谁谁在不在”之类的客套话。
果然,很快就有人应了一声。
跟着从屋里走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一手操着菜刀,一手拿着手臂粗的白萝卜,脸上却是非常热忱而和善的笑意,尤其看到来了这么俊美的两位公子哥儿,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一开口,便像倒豆子似的,叽里呱啦说了好长的一通,听得白司颜的脑子又开始晕了。
百里雪篁倒是面色如常,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很耐心地听完了她说的话。
随即转身看向白司颜,准备给她翻译。
“她在说……”
白司颜却是挥了挥手,打断了他。
“算了,等你跟她商量完再跟我大概解释一下吧,不然这么长一段你要翻译下来,天都要黑了。”
百里雪篁点点头,那叫一个贤良淑德,唯娘子之言是从。
便又回过身去,跟那妇人说了几句话。
妇人闻言忽然扬起操了菜刀的手,从白司颜面前一闪而过,直指她身后的一座大山,吓得白司颜小心肝儿一颤,差点儿条件反射地就要糊过去一掌。
好在那妇人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粗鲁了一点,及时收了手,朝她递来一个朴实无华的笑容,以表歉意。
末了,还不忘拿操着白萝卜的那只手,继续指着白司颜身后的那座山,呱啦呱啦又说了一阵。
听她说完后,百里雪篁先是默了一默,又问了一句。
那妇人这回没再多说什么,只简单的回了一声,便就特别殷勤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将他们带入了屋子里,随即又特别憨厚地拿抹布抹干净了桌子和椅子,请他们坐下来,还专门泡了茶给他们端上。
见她这样热情地招待他们,而百里雪篁自始至终都是一脸淡漠的表情,白司颜不免抬起手肘捅了他两下,提醒道。
“帮我说声谢谢。”
百里雪篁又乖乖地抬头,对着那妇人说了一句。
那妇人闻言更加眉开眼笑了,频频看了白司颜好几眼,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忍不住问了百里雪篁一句。
“你刚才跟她说了什么?”
百里雪篁如实坦白。
“我说,你夸她人好,让人觉得很亲切,你很喜欢她。”
闻言,白司颜不由挑了挑眉梢,忍不住调侃了他一句。
“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举世无双的天下第一大冰山,竟然这么会说好话,还学会了哄人开心?你今天早上是吃了蜜糖吗?”
她在馒头里放的,明明是黄连啊。
百里雪篁不像她那样眉飞色舞,语气一直都是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都是窝心的暖。
“为了以后能说好话哄你开心,所以要多练一练。”
闻言,身为虚荣心巨旺盛的女人,白司颜就算明知道这是糖衣炮弹,也抵抗不住要中招了。
毕竟这不是那些花言巧语的浪荡公子说的,这可是从某个面瘫嘴里说出来的!
只不过,心下美归美,有些原则性的事还是要分清楚的,比如——
“你刚才不是答应过我,要原原本本地翻译,不准说谎吗?”
对此,百里雪篁依然有理有据,毫无破绽可循。
“我只说过不骗你,其他人的话……无所谓。”
听他这么说,白司颜一下子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便没再计较,只有些好奇他们刚才叽叽咕咕地到底说了些什么。
“你们刚才都讨论了什么?”
百里雪篁说话一向简明扼要,纵然那妇人说了一大堆,到他嘴里,也就只剩了不到十分之一。
“我问她药师在不在家,她说药师去了山上采药,大概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然后她问我们吃过午膳没有,说她正在烧饭,让我们在屋子里稍微等一会儿,她马上就烧好了。”
“就这样?”
拿目光上上下下扫了百里雪篁一眼,白司颜总觉得有些奇怪。
刚才百里雪篁说的话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跟他平时惜字如金的性子比起来,至少要翻个倍。
百里雪篁目光平静,完全看不出任何说谎的痕迹。
“那不然?还有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白司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支肘撑着下巴,靠在桌子边,喝了口茶等着用午膳。
很快,妇人便端着烧好的饭菜进了屋。
闻到菜香,白司颜先是一喜,立刻坐直了身子……尔后,看到满满一桌全是素菜,她突然有点想哭。
奈何碍着主人家的面子,她也不好挑三拣四,只默默地勉强吃掉一碗饭。
“我……”
正当她放下筷子,想说“我吃饱了”。
却不料凳子忽然咔嚓一声,断了一条腿,害得她一个不稳差点摔到地上!
好在百里雪篁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才避免了屁股开花的厄运。
“小心。”
见状,妇人立刻站起身来,满是歉意地对她说了几句话。
这一回,不等白司颜开口问,百里雪篁就顺口解释了一遍。
“她说,前不久有个客人来他们家拜访,她好心好意地招待着,那客人却嫌她烧的菜不好吃,她气不过就跟那人吵了起来,不小心摔断了凳子……唔,就是你坐的这张凳子,才刚补上,可能没补好。”
白司颜:“……?”
百里雪篁一边说着,那妇人立刻又搬了一张椅子过来给她坐下,拉着她的手问了两句。
白司颜依然听不懂,百里雪篁继续给她翻译。
“她问你,怎么只吃这么一点点……是因为她烧的菜不好吃,不合你的胃口吗?”
一听这话,白司颜二话不说,立刻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坨青菜塞进了嘴里,一边吃一边连连点头,比着大拇指称赞。
“好吃好吃,非常好吃!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看她突然间吃得这么起劲儿,妇人不免有些微诧,不由开口问了百里雪篁一句。
百里雪篁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只淡淡地回答了两句,打消了妇人的疑惑,继而心满意足地看着白司颜拼命地吃着桌面上的蔬菜——
很显然,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说实话。
就连这些菜,都是他特地叮嘱那妇人烧的。
当然……他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报复白司颜早上亲手做给他吃的黄连馒头,而只是单纯地觉得,她只吃肉不吃菜,实在不利于身心健康。
那厢,白司颜在吃了一半的蔬菜后,已经到了极限。
忍不住在桌子底下偷偷踩了一脚百里雪篁的脚背,尔后拿视线扫了他一眼,暗示他把剩下的菜给吃光!
本着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贤良淑德的好媳妇本性,百里雪篁在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果真将剩下的蔬菜也填进了肚子里,将她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了出来,瞬间把白司颜感动得一塌糊涂,就差以身相许了。
吃完饭,白司颜撑得要死,嘴里却是淡出个鸟来。
正后悔着为什么没有在马车上吃饱了再下来,便听到屋子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转过身,循声而望,却见一个比刚才那个妇人更为魁梧的大叔单手扛着一只麋鹿走了进来。
第一眼,白司颜的反应是——
有鹿肉可以吃!
第二眼,白司颜的反应是——
他们要找的那个药师,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位虎背熊腰的大叔吧?!
他这样的体格,只会让人想到操着五环大砍刀上阵杀敌一马当先的张飞好吗?!要他给她治牙齿……白司颜表示完全不敢想象!
正想着,那位大叔已经随手将比人还高的麋鹿丢给了那妇人,尔后一脚跨步迈进了门槛,白司颜甚至能感觉到地板都因此而深深地颤抖了一下。
“是你们找我?”
却不想,他会说中原话。
虽然不是很标准,但基本能听清楚。
终于能听懂人话,白司颜原本应该觉得有安全感,可是看大叔那雄壮的体格……真的是一点都放心不下!
边上,百里雪篁却是很积极地就迎了上去,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听他说完,大叔先是狐疑地打量了一番百里雪篁,顿了片刻,才接着开口。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应该也知道我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