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
钱掌柜趴在桌上，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鼻涕蹭了满桌，连带着胡一菲刚擦干净的桌面都洇出一片湿痕。胡一菲站在旁边，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曾小贤靠着柜台，手里转着个空茶杯，一脸无奈；陈美嘉则抱着胳膊，时不时瞟一眼钱掌柜，嘴角撇得能挂油瓶。
“不要哭了，” 胡一菲终于忍不住，拍了拍钱掌柜的背，“你再这么哭下去，我也要哭了。”
钱掌柜猛地抬起头，一张大花脸对着她，眼睛肿得像核桃：“吃苦的是我，你跟着哭什么呀？”
“我这生意本来就不好，” 胡一菲指着门口，声音透着委屈，“等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来个客人，刚迈进来一只脚，一听您这哭声，吓得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掉头就跑……”
“客人跑了，不是还有我呢吗？” 钱掌柜梗着脖子，似乎觉得自己的存在感被忽视了。
“你啊……” 胡一菲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我不是客人啊？” 钱掌柜立马炸毛，拍着桌子站起来，“怎么着？瞧不起我钱某人？”
“没有啊？” 胡一菲赶紧摆手，“您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就是…… 怕我没钱付帐是吧？” 钱掌柜眯起眼睛，一脸警惕。
“这怎么可能呢？” 曾小贤赶紧打圆场，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您堂堂一个钱大掌柜，当铺开得那么大，还能差这点饭钱？”
钱掌柜一听，眼泪又 “啪嗒” 掉了下来，瘫回椅子上：“身上连碗买粥的钱都没有，这日子可怎么过哟……”“够了！” 胡一菲猛地一拍桌子，吓得钱掌柜一哆嗦，“再哭就把你送回家去！”
“你…… 你也这么对我？” 钱掌柜瞪着她，眼圈又红了，“连你都欺负我……”
“哎呀，我不是不让你哭，” 胡一菲放缓了语气，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抹布擦脸，“但你总得把话说清楚嘛，到底受了啥委屈？否则我们咋帮你呢？”
钱掌柜接过抹布，胡乱抹了把脸，嘟囔道：“没啥好说的，这就是命中注定，活该我吃苦。”
“你都吃啥苦了？” 曾小贤蹲在他面前，像哄孩子似的，“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们能给你出出主意。”
钱掌柜突然 “呵呵” 笑了两声，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会背乘法口诀吗？”
曾小贤一愣：“那谁不会啊？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138 乘以 256 等于多少？” 钱掌柜突然打断他，眼睛瞪得溜圆。
曾小贤卡壳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背不出来吧？” 钱掌柜指着自己青肿的脸，“就这，一下！”
“这就得挨打啦？” 曾小贤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不算什么，” 钱掌柜摆摆手，又问，“行酒令都会吧？那我问啦，十只羊，九只蹲在羊圈，一只蹲在猪圈，打一成语。”
胡一菲和陈美嘉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啥成语？”
“抑扬顿挫（一羊蹲错）啊！” 钱掌柜拍着桌子，“答不出来，又是一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美嘉忍不住吐槽，“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呵呵，这也不算什么，” 钱掌柜叹了口气，揉了揉腰，“知道我每天得干多少活吗？”
“你还得干活？” 胡一菲一脸惊讶，在她印象里，钱掌柜这种开当铺的，早就该养尊处优了。
“我家的水，全得我挑，” 钱掌柜掰着手指头数，“厅堂，院子，都得我扫，当铺的库房，发霉的旧衣服、生锈的铁器，全是我清的，一天下来，腰都快断了。”
“咱俩干的差不多啊。” 陈美嘉摸了摸下巴，她每天也是扫地擦桌的。
“差多啦！” 钱掌柜猛地提高声音，“你干活，有工钱，可我没有啊！一分钱都没有！”
“那么大的家业都是你的，你要工钱干嘛使啊？” 陈美嘉不解。
“连饭都吃不饱，我还要家业干嘛使啊？” 钱掌柜眼圈又红了，“从上个月开始，我每顿饭只能喝粥，最多就点咸菜，逢年过节才能见点荤腥 —— 哦不，是每逢初一十五，才能吃个咸蛋，还是去了黄儿的！”
“你到底干了啥事情，她才会这么对你啊？” 胡一菲实在忍不住了，这也太离谱了。
“藏私房钱。” 钱掌柜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多少？” 众人异口同声地问，眼睛都瞪圆了。
钱掌柜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十两？” 胡一菲猜测。
钱掌柜摇头。
“三百两？” 曾小贤挑眉。
钱掌柜还是摇头。
“三千两？” 陈美嘉倒吸一口凉气。
钱掌柜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三文钱。”
“啊？” 众人集体石化，胡一菲手里的抹布 “啪嗒” 掉在地上，曾小贤张大了嘴，陈美嘉眼睛瞪得溜圆。
“你们说，这种日子是不是人过的？” 钱掌柜抬起头，一脸悲愤。
“老钱，你受苦了！” 胡一菲走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眼圈也红了，“太不容易了！”
“理解万岁……” 钱掌柜感动得涕泪横流，突然肚子 “咕噜” 叫了一声，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能赊我点吃的吗？”
“没问题！” 胡一菲一拍胸脯，“我这儿别的没有，吃的管够！想吃什么？”
钱掌柜抹了把眼泪，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兴奋：“红烧肉！要肥的！”
“等着，我这就叫人给你弄去！” 胡一菲转身就要往后厨走。
“还有白切羊肉，红烧蹄膀，老鸭煲冬瓜，小鸡炖蘑菇……” 钱掌柜跟报菜名似的，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眼睛里闪着光。
“你吃得了这么多吗？” 曾小贤咋舌。
钱掌柜拍着胸脯，一脸豪迈：“放点儿孜然，我能把这桌子活啃了你信不信？”
客房里，桌上杯盘狼藉，红烧肉的骨头堆成了小山，空酒坛倒了三个，钱掌柜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肚子鼓得像个皮球，正闭着眼睛，用牙签慢悠悠地剔牙，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陈美嘉端着个空盘子走进来，皱着眉看着满桌的狼藉：“还吃么？不吃我可收桌了啊。”
“不忙不忙，” 钱掌柜摆了摆手，眼睛都没睁开，“你去跟厨房说，赶紧把小鸡炖蘑菇端上来，我特意留着肚子呢。”
“你还吃得了吗？” 陈美嘉翻了个白眼，“再吃下去，床板都得被你压塌了。”
“放点孜然，我能把这床……” 钱掌柜咂咂嘴，摸了摸肚子，“有点玄，啃个床头柜没问题。”
“撑死你得了！” 陈美嘉没好气地转身出门，“我去催催关谷！”
“快着点啊！” 钱掌柜在她身后喊，“再耽误会儿，我又饿了！” 说完继续闭目哼曲，一副满足的样子。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关谷神奇的惊呼。钱掌柜皱了皱眉，刚想开口问，门 “砰” 地一声被推开了，钱夫人端着一个砂锅，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这小鸡炖蘑菇是你点的？” 钱夫人把砂锅往桌上一放，眼神像刀子似的剜着他。
钱掌柜吓得一哆嗦，牙签从嘴里掉出来，脸唰地白了：“不…… 不是我还能是你…… 你你怎么来了？”
“桌上这些菜，” 钱夫人扫了一眼满桌的狼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都是你吃的？”
“不是…… 是他们硬逼着我吃的！” 钱掌柜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手舞足蹈地辩解，“拿刀架着脖子，不吃就砍！我这不没办法嘛……”
“啧啧，” 钱夫人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他们还逼你干什么了？”
“没别的，就是吃，吃完这个吃那个，” 钱掌柜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地装疼，“瞧把我给撑的…… 现在还难受呢……”
“他们没逼着你来杀我吧？” 钱夫人突然问，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寒意。
钱掌柜一愣，赶紧摆手：“没有啊？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杀你干吗？再说了，我也不敢啊……”
“把我杀了，不就没人虐待你了吗？” 钱夫人拿起桌上的一根鸡腿骨，慢悠悠地剔着上面的肉丝。
“咋叫虐待呢？” 钱掌柜立马换了副谄媚的表情，点头哈腰，“娘子不管干啥，都是为我好，娘子的苦心，日月可鉴，娘子的恩情，浩如东海……”
“住口！” 钱夫人猛地一拍桌子，砂锅都震得跳了跳，“你除了东拉西扯、东游西逛，还会什么？”
“娘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钱掌柜吓得 “扑通” 一声跪下，四处踅摸，抓起桌上一个空盆，“我要是再敢胡来，犹如此盆……” 说着就要往地上砸。
“慢着，” 钱夫人拦住他，“挺好的盆子，别糟蹋了。”
钱掌柜一愣，赶紧放下盆子，又凑到砂锅边，献殷勤道：“盆子算什么，这汤才叫棒，闻着就特鲜，赶紧尝尝（递筷子）娘子请！”
“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哼！” 钱夫人没接筷子，反而掀开砂锅盖，舀了一勺汤闻了闻。
“你还真想吃啊？” 钱掌柜一脸惊讶，这汤里可是……
“废话，” 钱夫人舀了一勺汤，慢悠悠地吹着，“我一直想把这个店盘过来，现在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你说我能浪费吗？”
“嗯？” 钱掌柜愣住了，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