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礼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甄嬛正听得入神，见允礼眉头紧紧蹙起，眼中满是哀伤，忍不住开口问道。
“后来呢？蒋大哥将程姑娘救走了吗？”
允礼一脸无奈的摇摇头，“他那时武艺并不高，且纳程念安为妾的是当地的知州，权大势大，他如何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带走程念安？”
甄嬛眉头紧蹙，也不由地担忧了起来。
允礼继续说道：“我当时就在现场，蒋大哥顺走的便是我的钱袋子，我当时只当他是个毛贼，并没有过多在意。”
“后来，蒋大哥欲带走程念安，被衙门的人团团围住，程念安让他自己走，他却怎么也不肯放开程念安的手。”
“就这样两人都被扣下了，直至此刻我依然能清晰地记得，蒋大哥被死死地摁倒在地，满眼猩红地看着程念安被两个婆子强扯着塞进花轿，从偏门进入州府时的模样。”
“事后我总觉得此事有蹊跷，便让阿晋四处打探了一下，这才得知，那知州已经四十多岁，是程念安父亲的好友，已经娶了十七八个小妾，且每个小妾都活不过三个月。”
甄嬛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双手也不自觉地握拳，“所以，她父亲接她回来，只是为了利用她攀附权贵？”
允礼轻叹一声点点头，“这个知州便是一开始在庄子上见过程念安的人，他觊觎程念安的美貌，这才暗示她父亲将她接回来，只是没想到半路被山匪劫了去。”
“本来，那知州已经放弃寻人了，可蒋大哥偏偏又将她送来回去，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甄嬛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紧张地问道：“那后来呢？蒋大哥定然是救出了程念安吧？”
“不，不是蒋大哥救出了程念安，而是程念安救出了蒋大哥。”
甄嬛听到这个答案，眼中满是震惊，她怎样以为无法想象，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落到一个畜生手中，如何还能救出蒋川？
允礼眸中满是敬佩，开口解释道：“程念安从来都不是一名弱女子，就在那知州想非礼她时，她用头上的发簪死死抵住了那知州的脖颈。”
“威胁他放了蒋大哥，那知州手段虽凶残，却也是个胆小惜命的，当即便让人将蒋大哥带了出来，此时，蒋大哥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了。”
“蒋大哥强撑着身子和程念安一同挟持着那知州，可刚退到门外，蒋大哥便支撑不住，那知州趁机逃出了禁锢，并下令活捉二人，还扬言要亲手折磨死二人。”
甄嬛急道：“后来呢？他们逃出来了吗？”
允礼轻拍着她的手以示安抚，“我见他们二人也是有情有义，当即亮明了身份，要那知州放人，可那知州表面虽敬着我，实则心里对我毫无畏惧。”
“他拿出纳妾文书，说程念安是他纳的妾室，即便我是王爷也无权干涉，我深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只好先让他放了蒋大哥。”
“程念安依旧被他带了回去，蒋大哥本还想去救她，可他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还没站起来便晕了过去，我让阿晋将他带到客栈，找了大夫给他看诊。”
“我本想回去救程念安，可单凭果郡王的身份并不足以让那知州听命于我，更无法救出她，于是我表面与他周旋，暗中写了一封弹劾他的奏折，让阿晋连夜送往京城。”
“可还没等处置他的旨意下来，他便按捺不住了，我买通了知州身边的丫鬟，得知他要在当夜强行凌辱程念安，便和蒋大哥一同潜入了州府。”
“可我们还是去晚了一步，程念安为保住清白，一根发簪狠狠地插入心脏，我让阿晋在州府闹出些动静，趁乱和蒋大哥将她救了出去。”
“虽然她那根发簪并未伤及心脉，可也受了很重的伤，之后蒋大哥一边带着她东躲西藏，一边为她疗伤。”
“再后来，那知州被先帝降罪，蒋大哥才敢带着她四处走动，两人来到了那片竹林，在那里建起了属于他们的小家，在天地日月的见证下结为夫妻。”
甄嬛提着的心也总算放松了下来，她见允礼停了下来，眸中满是哀伤，忍不住开口问道：“即便他们结为夫妻，也未能长相厮守是吗？难道是念安嫂子的家人找来了？”
“她死了！”
“死了？”
允礼点点头，“她一直强撑着身子就是为了能多陪陪蒋大哥，可她到底伤得太重，两人婚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从那以后，蒋大哥日日沉浸在悲痛之中，有时候他会幻想着嫂子还在，会模仿嫂子的声音与自己对话，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甄嬛听得早已泪流满面，她以为自己的一生就够坎坷了，却没想到程念安的一生更加凄惨短暂。
她明明是那么好的姑娘，那么善良勇敢，为何偏偏上天要将厄运尽数倾轧在她身上？
允礼见甄嬛悲痛难以自持，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宽慰道：“这世间之事从来都难言公平二字，有人一生行善，却不得善终，而有人恶事做尽，却可逍遥一生。”
“人们常说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仿佛所有的不公与无常，都是命中注定，任由上天在云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众生的悲欢离合当作一场永不停歇的棋局。”
甄嬛看着允礼幽深的眼眸，仿佛那里藏着万千思绪，任她如何也无法勘破其中蕴藏的深意。
“允礼，我总觉得，你似乎哪里不一样了，虽然你常常看着我笑，可你眼底却始终有着抹不去的忧伤，允礼，你是否有事瞒着我？”
允礼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迅速展开，笑着看向甄嬛，“历经两世风波，自然会跟以前有所不同，但无论我怎么变，我都是你的允礼，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的允礼。”
甄嬛笑着依偎在允礼的怀中，他揽着她腰肢的手收紧几分，锦缎衣料下的体温透过层层绣工细密的襦裙传来，允礼的心跳猛然加速，耳根也隐隐有些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