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李月篱可以和以往一样，完全不必理会妹妹潘香婷的这些个胡话梦话。李月篱太熟悉妹妹潘香婷的这个套路了。历来她都是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是的，妹妹潘香婷又不是一次两次这样发疯，而是多次了，家常便饭一样了。潘香婷动不动就这样，李月篱都习惯了。
很好办，只当自己没听见，自己走开就是了。以往自己也是这样。但是，这一次，李月篱她没有走开，就站在那里，眼睛直视着潘香婷，看潘香婷还说啥。
李月篱后在刚才责怪了妹妹，责怪她总是惹养母李洁清生气，这样会使养母李洁清生病的。40都不到的母亲，亲爱的养母，居然给人一种风蚀残年的感觉。
岁月这把刀有多么残酷，尤其是对养母李洁清有多么的残酷。太残酷了。这把岁月的刀养母李洁清割的，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李月篱真是心疼养母李洁清的状况。她不知道当年养母和生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谁是谁非，这是上一辈之间的事情，作为晚辈，没必要知道那么细那么多。
但是，生母孙玉都把当时弱小婴儿的你给扔掉了，而养母却把你捡拾回来，一点儿一点儿的把你养大。你现在长大了，你不心疼养养母李洁清谁心疼呢？
就是养母李洁清的亲姑娘潘香婷不心疼她的亲妈，那你作为李洁清的养女，你是照样要心疼养母李洁清的。虽然养母李洁清没有给你生命，但是却把你奇迹一般的养大。
所以，以前李月篱对妹妹潘香婷的疯话，一般是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说的。但今天可是不一样。李月篱不再保持沉默了。
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看见妹妹，冷不丁的就责怪了她几句，这才引来了妹妹潘香婷的暴风雨或者暴风雪似的话语，直接刺向李月篱的内心。
好像，今天自己的内心有些乱了，在这个挑逗性十分刚强的妹妹面前，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自己就是这样忽然之间失去了分寸。而且，已经是在路上，无法控制了。
李月篱感觉自己是非说不可了。
那就说。
“妹妹，秋霜。只要你不惹妈生气，让妈的身体少长点儿病，你就找我算账好了，怎么找姐姐算账都行。”
李月篱心底真的是这样想的，今天嘴上特别想这样表达，于是就这么表达了。
她确实发自内心的爱养母李洁清，心疼母亲，并不顾一切的扞卫养母李洁清的身体，心中难耐这份热热的情感，哪怕它处于一种偏激状态。说出来吧！
“找你算账？你是说找你算账，管用吗？哦，也许管点儿用，但是要想真正管用，把我妈失去的那些东西都找回来，那还得真找你亲妈要！”潘香婷阴阳怪气的说。
李月篱的眼睛看着别处，咬破了嘴唇，血被她用嘴唇儿舔进了口腔里，慢慢的吞咽下去，“好啊，那你就去找死人算账好了。我妈不是早死了吗？她也许会开口告诉你怎么补偿你。你去找吧！我不拦着你。”
潘香婷愣愣的看着姐姐，在想着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她和姐姐言语交锋的历史中，姐姐第一次这么悲壮，这么气愤，以前，姐姐总是默不作声的。
怎么，这还是你以往的潘梦婷吗？出去念了三年高中，人都变了吗？这农村丫头到了城里没几年就变了样，真是见了世面啊！
李月篱的变化真令妹妹潘香婷感到奇怪，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自己一时也没有了对策。心说：妈的，你胆子大起来了？敢顶撞我了呀！谁给你的胆子呀！
忽然，李月篱大声的，情绪激动的说，“秋霜，你听着，不许你惹妈妈生气，就是不许！妈的身体很差，不能别再生气。”
天呢，李月篱也感觉到很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明知道不该说这样的话，要知道面前的这个妹妹，不好惹，一旦她发飙起来，你可要倒霉了呀！
可是又一想，自己这话啊，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妥，是为了维护母亲的身体嘛！
而且这话堵的自己心里都十分的难受，不吐不快，天塌下来也得说了。为了妈妈嘛！不说也得说出来的。
潘香婷吓了一跳，她还没有从姐姐刚才悲壮的那几句话中回过神儿来，结果潘梦婷就迅猛的出招了。好家伙！
潘香婷差点被李月篱坚毅的语气压倒，但她很快调整好自己，挺直了身子，目光凶恶，咄咄逼人，脸上霸气十足。
潘香婷大声的咆哮起来。“好啊？还是你疼妈啊！怪不得妈那样偏心，那样疼你呢！对我不管不顾，对你倒是问寒问暖的，什么好吃的东西都等你回来做，衣服也是先给你买，原来你们娘俩背后穿一条裤子啊！看来，咱俩，你倒是她亲姑娘，我倒是后娘养的啊！咱俩该换换位置嘛！”
李月篱的心平静了许多，看了一眼妹妹，“好，好，那我，就是妈的亲姑娘，和你一样，我们都是妈妈的亲女儿，我们都不再惹妈妈生气，你看这样行吧？”
潘香婷笑出来声儿，“我告诉你，潘梦婷，你听清楚了，你他妈的少在我和我妈面前装好人，装孝女！那个疯婆子受你那缺德的妈残害，又受你甜言蜜语的蒙蔽和蛊惑，你们娘俩儿合起来欺负我妈，我妈这一辈子可是太惨了！还不够吗？你们娘俩想把我妈欺负到哪里去啊？我妈傻，你们能骗得了我妈，但你们可骗不了我！一点都骗不了我。你妈是什么破烂东西，你是什么破烂东西，我一清二楚，你不用在我面前装蒜，你他妈的满嘴的仁义礼智信，背地里灵魂却都是乌黑的，肮脏透顶，滚！滚！你他妈的给我滚！给我滚，给我滚！”
“你，妹妹，秋霜，你怎么管咱妈叫疯婆子呢？”李月篱眼睛里似乎充了血。妹妹怎么对母亲这么不尊重呢？妹妹怎么越来越不懂事儿呢？太不像话了。
“她不但是疯婆子，还是一个傻婆子，吃一百个豆子都吃不出豆腥味儿的，麻木透顶的傻婆子，如果她不傻，当年能受你妈蒙蔽欺负，被人家夺了老公，被人家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呢！我——”
“闭嘴，潘香婷！你给我闭嘴！你再说下去，别说，我对你不客气了！”李月篱已经震怒到极点了，就差伸手打妹妹了。当然了，这只是李月篱意念中的事。
“嗷？什么？对我不客气？好啊！来吧，来吧，我倒要看看你对我怎么个不客气！不管你是口头说说还是来真的，不过，春雪，潘梦婷小姐，你今天的表现，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这么挑衅我？你他妈的就不怕我弄死你？让我得重新认识你了！”
在潘湘婷看来，李月篱今晚的表现简直是太出乎她的意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怎么，由以前的老老实实的受压迫者，出去走了一圈儿，就变成了起来反抗者。
李月篱似乎是无所畏惧了！“潘香婷你给我听着：今后你要是在我面前对妈不客气，对妈出言不逊，别说我潘梦婷不客气，我不答应你！绝不答应你。”李月篱已经是气呼呼的了，无法阻止自己了。
李月篱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对妹妹潘香婷这个家里的暴君说出这样的话。这是自己以前和妹妹交锋很少有的，历来她都是忍气吞声，但现在——
在内心深处，李月篱感觉自己是用鲜血来扞卫养母李洁清的身体和尊严的。
显然，她隐约明白：这是自己脑海里与生母孙玉有关的“树叶效应”所起的作用。
但与其说是“树叶效应”，但李月篱觉得倒不如说是生母和自己的相同的一双黑眼睛，它们悄然之间漫溢出来的光，在对自己性格的塑造和形象的再现方面突然发生的扭转，可以说是作用巨大，犹如撼天动地一样。所以他李月篱就无所畏惧的对家里的这位暴君说出这些可能招来灾祸的话。
自己脸面上这双引起母亲怀疑和伤心的黑眼睛，它们真的不应该和生母孙玉长的一样，干嘛要和生母长的一样啊！
这对黑眼睛，据说是水汪汪的黑眼睛，它们惹的祸多么的不应该！让养母李洁清由此想到了自己多年前的情敌！也是永恒的情敌孙玉！你怎么向养母李洁清解释吧！
李月篱也知道，向养母李洁清表达孝顺的赤胆忠心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用一把锋利的刀片儿，把自己的这双黑黑的水汪汪的眼睛，毫不犹豫的挖掉！看她还让养母李洁清伤心吧！还能由自己这双招灾惹祸的眼睛想到多年前她伤心的情事吧！
如果可行的话，李月篱在心底说：妈妈，养母，你就拿刀来，给我挖掉吧！谁让你不合时宜的长了一双惹祸的黑眼睛呢！偏偏和那个不合时宜的女人孙玉一样！
是的，你不是一味的软弱的——因为你对养母李洁清赤胆忠心，生母孙玉眼睛里的光延伸到自己的眼睛里，想影响和剥夺你对养母李洁清的这份赤胆忠心，不可能，门儿都没有！谁来冒犯养母李洁清都不行！孙玉不可以，潘香婷也不可以，绝对不行的！
现在是妹妹潘香婷敢这样说她自己的母亲，那还是她的亲妈，你，好像你不太方便表达你的这份赤胆忠心的！那是人家的亲妈啊！好像你李月篱没这个资格。
要是别人，敢这样当着她的面挑衅自己心中的女神养母李洁清，李月篱想自己早就不容忍了，早就和这个人拼了。
“不答应我？潘小姐，姓潘的，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你这个后娘养的，看来你比我有孝心啊！但我告诉你，你再有孝心也白搭，就是白搭！你的任何心机我都能看穿看透，少他妈的给我装蒜！给我滚！不然我先对你不客气！你信吧？”
李月篱笑笑，“我信，很相信，秋霜，你是能做出一些我想象到的事情，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从今以后，有什么问题你针对我，找我，别找妈妈的麻烦。我受的了你，但是妈妈怕是不行的，你该清楚——”
“天呢，现在是什么世道儿啊！你出去念书，回来就变了样儿，教训起本小姐我来了！真是应了那句话：知识越多越反动。天呢！怎么都乾坤倒转了？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可恶？还让不让人活了，啊，你——”
潘香婷上前就抓住李月篱的衣服，抬手就要打李月篱的脸。
恰在这时，李洁清从院子里进来了。
李洁清刚才出去了，到院子里的仓房拿两双新筷子，给两个刚刚回来的女儿用，翻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了。家里穷的只剩下几双新筷子了，其他的啥也没有。
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筷子！李洁清把筷子拿在手里，弯腰驼背出来了。然后她就立刻从院子里进来屋子，听见里面两个女人，尤其是潘香婷的说话声不对，她就知道坏事儿了。
完了，秋霜这孩子又犯病了。只要她姐回来，秋霜就立刻犯病。这个家里就开始鸡飞蛋打，没得消停了。要不为什么早早的就把李月篱送到碎花那里读高中。
如果在家里，有春雪的妹妹秋霜的干扰，这个秋霜整天没事儿找事儿，根本不可能待下去。这个孩子在农村，那就报废了。
春雪这孩子，长的是多好看呢！冰清玉洁一样。那黑眼球那双眼皮，那一碰就能出水的脸蛋，和当年她的妈妈孙玉的长相一模一样。不，这孩子亭婷玉立的，比她妈她亲妈孙玉长的还要好看。
真可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村里的那个孙瞎子，算卦的老头儿，曾根据春雪的生辰八字给她推演出，这孩子将来是大富大贵，前程远大。但是，得需要历经磨难。
而这位孙瞎子给潘香婷算的卦，很一般。没算出什么大富大贵，但也没有什么灾难，总之吧，平平淡淡的一生吧！
养母李洁清似乎是受了李月篱这个卦象的影响，心底可是来了劲。将来我的女儿，我的养女，可是要大富大贵的。为了孙姐的孩子能考上大学，为了对孙姐有个交代，就是把春雪送出去，也是值得的。
所以李洁清就拼了自己的老命，就把春雪给送出去，送到碎花那里去了。因为只有这样，李洁清的心才是安宁的。觉得自己才对得起当年的好姐姐孙玉。
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秋霜和养女春雪之间，却频频爆发战争。而挑起这一场又一场战争的少女之间战争的，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秋霜，这个王八蛋的女儿！气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