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兵部大印一案，还查吗？”张希安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被人听见似的。他站在青石板路上，脚下的薄霜在他的脚下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掠过檐角，洒在他身上，将他玄色的官袍染成了一片细碎的金斑。这金斑落在他官袍上绣着的暗纹上，使得那原本肃穆的官服竟然多了几分暖意。
李环站在张希安面前，听到他的话后，他的眉峰微微一皱，就像是被墨笔轻顿了一下。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和田玉牌，那块玉牌被他的体温焐得温热，上面刻着的“忠”字，边缘已经被磨得十分光滑。
“皇上怎么说的？”李环的声音比晨间的风还要冷上几分，他的目光扫过不远处侍立着的小厮，那小厮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身体微微一颤。
“圣上只说准孙宏父子相见，余下未置一词。”张希安垂眸，马鞭在掌心轻叩两下，皮革碰撞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风卷着院角的桂香掠过，混着些微凉意，他瞥见李环鬓角沾了片枯槁的银杏叶，忽然想起今日在宫门外，这位上司立在寒露里，也是这般眉头微蹙、沉吟不定的模样，连内侍递上的暖炉都忘了接。
“那就暂且压下。”李环翻身下马车，玄色袍角扫过车辕积的薄霜，将手中厚厚的卷宗抛给小厮，纸页翻动间带着墨香。“待孙家父子见了面，看他们有何话说，再定后续。”说罢便抬步往府门走，朱漆门板上的铜环在晨光里泛着冷光，他却忽然顿住脚步回头，语气稍缓：“这几日你且安心住着，府里缺什么短什么，不必拘礼。”
张希安躬身应了一声，目送着李环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朱漆门后，这才转身举步迈入府邸。他刚刚转过栽着芭蕉的穿堂，便瞥见廊下立着两个丫头。
这两个丫头身着月白色的衫子，外罩着茜色的比甲，领口和袖口处绣着细巧的缠枝纹，比起从前府里那些穿着素色布裙的侍女，多了几分灵动和鲜活。
待张希安走近一些，他才惊讶地发现这两个丫头竟然是一对双生姊妹。她们拥有同样的杏眼，眼波流转间透着俏皮；同样的桃腮，如粉雕玉琢般娇嫩；就连垂在肩头的乌发，都梳着相同的双环髻。耳坠是成对的银蝶穿花，随着她们的走动，蝶翅轻轻颤动，仿佛要振翅飞走一般，晃得人眼晕。
“你们这是……”张希安不由自主地收住脚步，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玉佩，语气中流露出几分疑惑。
“回张大人话。”年长些的那个先屈膝福了福，裙裾扫过青石板，声音清甜得像浸了蜜的枇杷，“奴婢姐妹是李大人差来服侍您的。我叫清水，这是妹妹清华。”她说着，侧身让出身后的少女，那少女也跟着福身，眉眼弯弯，比清水多了几分娇憨。
张希安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仿佛有一股温热的气息在他的胸腔里盘旋了一圈，然后缓缓地消散开来。他当然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青涩少年，昨晚在驿馆里，他已经体验过美人在怀的那种温柔滋味，对于“服侍”这两个字背后所蕴含的深意，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然而，此时此刻，当他的目光落在眼前这对双生子身上时，他却不禁有些失神。只见这对姐妹花并肩而立，身上穿着一袭素白的衣衫，那洁白的颜色仿佛将她们的肌肤映衬得更加白皙如雪，宛如两朵刚刚绽放的白荷，清雅之中又透着一丝勾人魂魄的柔软之意，让人的目光一旦落在她们身上，就再也难以移开。
更何况，李大人既然已经发话了，他一个下官，又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呢？
“有劳二位姑娘。”他扯出个温和的笑，抬脚往客房走，耳后却不自觉地泛起热意。
此后两日，张希安算是真真切切尝到了双生侍女的妙处。白日里他坐在案前翻看卷宗，清水总爱端着茶盏倚在他肩头，软语如丝，说些府里的趣闻，指尖却若有似无地划过他敞开的衣襟，触到胸膛时，又飞快地收回去，只留一片痒意；清华则更活泼些，常从身后绕过来，手里捏着颗剥好的葡萄，凑到他唇边，趁他张口时，轻笑着说要给张希安按肩。两人分工得恰到好处，清水揉肩捶背时，指腹总能精准找到酸痛处，力道不轻不重；清华则守在桌边剥果奉茶，连果核都替他收得干干净净。
张希安原以为自己定力尚可，能在温柔乡里守住分寸。奈何待第二日晨起，他望着铜镜里眼尾泛红、鬓发散乱的自己，连眼底都带着挥不去的倦意，才惊觉这两日竟似被抽干了筋骨，连抬手的力气都弱了几分。
“大人可是乏了？”清水端着参汤进来时，见他倚在榻上，眉头微蹙，连忙放下托盘，快步走到榻边，屈膝跪下替他捶腿，掌心贴着他的裤腿，力道放得极轻，“这参汤是厨房刚炖好的，加了些桂圆，大人喝了补补精神。”
清华跟在后头，手里攥着块浸了温水的帕子，踮着脚走到榻前，轻手轻脚地替他擦去额角的薄汗，指尖触到皮肤时，又飞快地缩了缩，小声说：“大人要是累，再歇会儿也无妨，早饭奴婢让厨房温着。”
张希安闭着眼叹气，温热的参汤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清明。他自然明白这等殷勤“服侍”背后藏着的算计，李大人此举，是拉拢，是试探，或许还有更深的用意。可李环的吩咐在前，他无法拒绝，加上这对姊妹实在会揣度人意，一言一行都挠在痒处，让他连拒绝的念头都生不起来...罢了，左右不过几日，等孙宏父子见了面，这桩事总该有个了断，到时候他离开李府，也就不必再陷在这温柔乡里了。
第四日清晨，阳光洒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街头的报童们像往常一样开始叫卖着当天的新闻。然而，今天他们的声音却格外响亮，仿佛要将这个消息传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兵部大印寻回喽！孙尚书告老还乡——”
这一嗓子，犹如平地一声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茶棚里的说书先生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拍了一下手中的醒木，原本嘈杂的茶客们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纷纷凑过来，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这孙尚书怎么突然就告老还乡了呢？”
“是啊，兵部大印不是丢了吗？怎么又找回来了？”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内情吧……”
就连街头卖糖葫芦的小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吸引，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听着人们的议论。
不过半日时间，这个消息就像春汛一样，迅速地在京城内外蔓延开来。人们对孙尚书的突然离职充满了好奇和猜测，各种说法不胫而走。
与此同时，吏部的朱印还未完全干透，孙府门前却已经挂上了“全宅迁徙”的封条。那对门环，还是前日张希安来拜访时摸过的，如今铜绿未褪，门庭却已空无一人。
巳时三刻，张希安在签押房候着，听小厮通传“李大人请”。进了花厅，李环正站在案前翻案卷，见他进来，随手将一叠文书推到烛火边：“张大人，此案你当记首功。”
张希安喉间发闷。他摸了摸袖袋里那方从未用过的验尸银签——原还想着该去停尸房瞧瞧那枚染泥的大印，再提审几个库房小吏。谁承想，不过两日没问进展，案子竟已了结。
“下官不敢居功。”他垂手应道，目光扫过李环案头那盏冷了的茶。
李环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张希安心中的想法，只见他面带微笑，不紧不慢地将一个厚厚的封套推到了张希安面前。
“这里面有六百两纹银，就当作是给你的谢礼吧。”李环的语气十分诚恳，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张希安见状，连忙摆手道：“这怎么使得，大人，这案子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实在受之有愧啊！”
然而，李环却打断了他的话，紧接着说道：“你为这案子可是耗费了不少心神和精力啊，这些银子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心意罢了，你就别再推辞了。”
张希安听后，便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封套接了过来。他心里很清楚，这银子不仅仅是一份谢礼，更是一种封口费，是李环用来封住他嘴巴的代价。
毕竟，谁会愿意让别人知道，这桩震惊朝野的大案，最后竟是这么个内情？！
出了花厅，李环亲自送他到二门。此时，秋风萧瑟，卷着金黄的银杏叶如蝴蝶般翩翩飞舞，最终轻轻地扑在两人的靴底。李环面带微笑，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有空常来走动啊。”
张希安微笑着点头，正准备登上马车，忽然听到车帘子里传来一阵轻笑。这笑声清脆悦耳，仿佛银铃一般，让他不由得心中一动。他疑惑地掀开那绣着云纹的软帘，然而，就在他看到车内景象的瞬间，整个人都如遭雷击般僵在了原地。
只见车内，清水身着一袭藕荷色的衣衫，宛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清华则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宫装，更显端庄典雅。这对姐妹花此刻正慵懒地歪在锦垫上，眼尾都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似乎对他的出现早有预料。
“大人……”张希安面色苍白如纸，身体像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他的双腿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踉跄着向前迈出半步后，膝盖突然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这两天，张希安可谓是受尽折磨，被人折腾得仿佛全身的骨头都已经散了架。此刻，当他看到眼前这对活色生香的“催命符”时，心中的恐惧和疲惫瞬间被放大到了极致，以至于他的腿肚子像筛糠一样不停地颤抖着。
清水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她连忙伸手扶住张希安，柔声说道：“大人，您快上车吧，我们姐妹特意给您准备了蜜枣，您尝尝看。”说罢，她还不忘将一只手搭在张希安的胳膊上，看似无意地轻轻摩挲着。
一旁的清华见状，也赶忙凑上前去，将一个暖炉塞进张希安的怀里，同时还故意让自己的指尖轻轻蹭过他的手背，然后娇嗔地说道：“大人，这暖炉可暖和了，您抱着它，一路上就不会觉得冷啦。”
张希安面色有些凝重地咬着牙，慢慢地坐进马车里。当帘子落下的瞬间，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了站在台阶上的李环。李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一袭玄色长衫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张希安的视线随着李环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那抹玄色完全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他终于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马车内，暖香缓缓浮动，给人一种温馨而舒适的感觉。清水轻盈地走过来，温柔地替张希安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鬓发，轻声问道：“大人，您是否感到有些疲倦呢？奴婢来给您揉揉肩吧。”
与此同时，清华也乖巧地剥了一颗蜜枣，小心翼翼地递到张希安面前，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说道：“大人，这蜜枣可甜了呢，您尝尝看。不过……大人您是不是更想要别的什么呢？”她的声音婉转悠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逗。
张希安闭目靠在软枕上，听着这对姊妹的调笑，忽然想起方才李环转身时微不可察的顿足。他勾了勾唇没有说话。内心有些感慨。原来李环之前所说的不得罪人，是这般运作。虽说手段很是一般，却极为有效。起码，不会让人觉得厌恶。
待张希安的马车走后，李环止不住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