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濯看到了满地的鲜血,满地的尸体,满地的残肢,这些人都穿着太子府下人的服装,他们死得很惨。
“我可以理解你心情不好虐杀禽畜,但你不能残杀无辜之人!”云濯死死盯着她,眼眶猩红不已:
“而且你还要对灰七白七动手!白七跟随你多年,灰七跟随我多年,它们虽然是狼,但和我们的家人没有区别!”
他真的万万没有想到,叶青雪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此刻他满脸痛苦之色,身子摇摇欲坠,像是随时会碎掉。
“青雪,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如果心情不好,可以和我说……”
叶青雪只是站在树下,陪灰七白七玩闹而已,邢嬷嬷劝她回去歇息她不肯,说她要在这里等云濯回来。
邢嬷嬷怕她无聊,给她拿了一些灰七白七的玩具,叶青雪便拿着玩具逗弄着它们。
听见云濯回来的脚步声,她还高兴了一下,对云濯是万万不设防的,所以差点被云濯拽得踉跄倒地。
不过云濯将她胳膊擒得紧紧的,身体失重一瞬,她便稳住了身形,然后听到云濯莫名其妙的话。
不仅她一脸错愕茫然,就连边上的邢嬷嬷、管家等人,也全都露出错愕的表情。
太子殿下到底在说什么!
叶青雪试图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扯出来,却反而被他抓得更紧。
她看着云濯的脸色,一片苍白,胸膛还不住起伏,似乎遭到了巨大的刺激。
“你抓疼我了!”叶青雪说道。
云濯猛地松开手,却又迅速握紧,沉痛的眸子紧紧锁住她的容颜,朝她逼上来:“不要再残杀无辜了好吗?我可以带你出门狩猎!”
男人一双猩红的眸子,好似染了血,周身的气息也十分吓人,叶青雪仰头看着他,感觉他不大清醒了,整个人魔怔了一样。
“云濯?残杀无辜,你是在说我吗?”叶青雪试探性地轻轻地问。
云濯点了点头。
“地上有血,有尸体吗?”叶青雪又问。
云濯紧抿着唇,艰难地点了点头。
叶青雪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一点一点靠近他,几乎贴上他的身子,柔声说道:“你看错了,地上没有血,也没有尸体,灰七和白七都好好的,我从没有虐杀它们。”
黑暗侵蚀上来,云濯的双眼能够感受到叶青雪掌心上的温热,耳朵能够听到她温柔的言语。
他浑身一震,这怎么可能呢?
他亲眼看见了啊!
他亲眼……
不对,云濯猛地想起先前在宫中看到“叶青雪”亲手杀死九皇子的事情。
可是,当时是真有人代替叶青雪做了那样的事情的,所以他才会被“亲眼所见”给欺骗,而且九皇子是真的被杀了的。
难道今天他看到的人都不是叶青雪?
也不对,如果眼前之人不是叶青雪,她又是谁?为何他能够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到她的体温,嗅到专属于她的馨香?
叶青雪一手捂住他的眼睛,一手拉过他的手,让他蹲下来,声音无比温柔:“你如果不相信,可以摸摸它们,白七和灰七都好好的。”
云濯的手落在灰七白七的头上,抚摸着它们柔软的毛发,尤其是灰七,跟了他多年,只要触摸到它的毛发,他就能够确定这是灰七。
所以,方才眼前看到的,当真是他的错觉吗?
“现在你睁开眼睛,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叶青雪循循善诱。
云濯缓缓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太子府内的灯笼全都点亮了,但是云濯还是看到了先前的画面,死人、残肢、肢体零落,鲜血淋漓,令人恶心到想吐的画面。
“哪里有死人,哪里有残肢,你去拿来给我看。”周遭安静,只有叶青雪的声音在响起。
云濯定定地看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弯腰去拿残肢,但是当他伸出手去的时候,那残肢却消失了。
鲜血消失了、尸体消失了、残肢消失了……他先前看到的一切血腥场面,消失了。
云濯整个人愣住了,身体慢慢变得僵硬,眼神不断发直。
所以,都是他的错觉。
全都是他的错觉。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云池临死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云池说,即便他活着,也无法与叶青雪长相厮守……原来,是这样啊。
云濯嘴角牵动了一下,有点想笑,笑命运的捉弄,但是笑不出来,眼眶却红了。
叶青雪走到他面前,将他抱住了,贴在他耳边说:“没关系的,你只是中毒了,我们解毒就好了。现在我们就去找相思子说你毒发之后的症状,他一定有办法的。”
云濯任由叶青雪将他拉到相思子的院子里去,一路上他都很麻木,到了相思子院中后,还是沉默,只盯着某个地方看,脸上没有悲喜。
叶青雪把他推到椅子上坐下,便将方才他在前院的情况,全部给相思子说了。
相思子神色凝重,看向云濯:“太子殿下,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什么症状?”
云濯抬眸,见叶青雪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眼底满是期待,他忍着心中密密麻麻的疼,将昨晚的噩梦,以及早上看到的景象,全都告诉了相思子。
相思子听完之后,愣了下,而后快速转身回房间,从巨大的书架里找出一本非常老旧的书籍,翻开查看。
气氛倏然紧张起来。
叶青雪握住云濯的手,试图安抚他。
但用处不大。
老旧的书籍被相思子一页页翻开,那书页被翻动的声音,像是在给云濯判处死刑。
相思子应该是翻找到了,他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凝视着书页上的内容许久。
屋子里十分寂静,不知过去多久,相思子忽然出声:“终于找到了!”
他从梯子上跳下来。
“瑄王下的浮生梦,需要以特殊香气触发,才会让太子殿下把瑄王妃看成太子妃;
“而云池下的毒,则可以让太子殿下产生种种不真实的幻觉。
“因为太子殿下心系太子妃,所以太子妃便是主导太子殿下幻觉的人。”
叶青雪拧眉问道:“这么说,只要我不出现在太子面前,他就不会产生幻觉?他的世界将一片宁静?”
相思子道:“也不是,只是太子产生的幻觉可能有所不同,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血腥残忍。
“现在想来,太子殿下中的两种毒药,该是同根同源,一开始互相压制,时间长了便爆发出来,比只中其中一种毒药还要严重。”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先前我便与太子妃说过,这种毒药虽然不致死,但时间长了,中毒者便会被各种各样的假象折磨到发疯,再精神百倍的人都会不堪其扰,丢失正常生活里的记忆,直到生命枯竭。”
叶青雪喉咙干涩,却很肯定地问:“有救的对吗?”
相思子道:“我即刻收拾行李,去南疆走一趟,只能说,试试看。”
叶青雪立即让秋深给他准备五千两银票:“钱多不压身,自己不能解决的麻烦,就花钱去解决,希望神医早日归来,我与殿下将一直在京都城等候神医!”
相思子觉得她说的有理,便把五千两银票给收了,此外叶青雪还安排了一支队伍,暗中保护他。
夜色深深。
叶青雪和云濯在床上相对而坐,两人都没有睡意,今晚的月亮还是又大又圆,落在窗台上,明亮一片。
“我忽然想起新婚夜做的梦。”
“你的胳膊还疼吗?我有没有把你弄伤?”
叶青雪和云濯同时开口,两人相视一眼。
叶青雪摇头:“没有,就当时被掐疼了,现在无碍了。说说我们新婚夜做的梦吧,那天晚上你也做噩梦了,是吗?”
云濯陷入沉思,回想那天晚上的梦,忽然发现一切早已经有迹可循。
那天晚上在梦里他看到叶青雪虐杀一切,最后被当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所有人都想要她死。
而叶青雪呢,则梦到云濯将她追杀到天涯海角,她无处可去,被他一剑刺死。
那时候她不明白,为何会做那样的噩梦,一点理由都没有,她不可能和云濯站在对立面。
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知道梦境早已经给他们提醒。
在云濯的世界里,她是那样十恶不赦的人,所以云濯满眼沉痛地除掉了她。
两人把自己的梦境说出来之后,心中都是一痛,云濯紧握住她的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杀死你的。”
叶青雪挑眉,笑着说道:“那可说不定啊,万一你觉得天下人追杀我,怕我被千刀万剐,于是就给我一剑,让我死得干脆利落些,少遭罪。”
云濯抿住嘴唇,没有说话,而是将她抱住了,半晌才道:“对不起。”
“应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而是云池和云洵那两个杀千刀的王八蛋!你是受害者,就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了吧!”
云濯把她抱得更紧了,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当中去。
叶青雪道:“你也不必如此内疚,至少目前你还没有酿成大祸!至于以后,我们应该好好想想,如何让你分得清现实与幻觉,避免发生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