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国公府内大多院落都已熄灯，唯有几盏零星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细碎的光影。
任大少爷穿着一件宽松的素色长衫，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踏着青石板小径，朝西跨院走去。
这小院原本偏僻冷清，如今却成了小晴的制香工坊兼私厨实验室。
白日里，有了几个小丫头，这小院子还是显得有些热闹的。
春梅春兰忙着研磨香料，小晴晃悠着一双小脚坐在一旁，时不时指点几句。
但此刻，院中一片寂静，只有月光如水，静静洒在晾晒香料的竹架上，映出一片莹白。
大少爷轻轻推开院门，木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前院的棚架下空无一人，春梅春兰显然已被小晴打发回去休息了。
他往里走，主屋的窗棂透出温暖的烛光，隐约还能听见低低的谈笑声。
“这么晚了，小晴还在折腾什么？”大少爷嘀咕着，推门而入。
然而，当他看清屋内情形时，脚步猛地一顿，差点绊在门槛上。
小晴正坐在桌前，手里捏着一串烤羊肉，吃得津津有味。
而她对面的，赫然是当今天子，皇帝陛下！
皇帝今日未着龙袍，只穿了一身素色常服，发髻随意挽起，看起来倒像个寻常的富家公子。
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有国公府烤串店的招牌牛肉串、新研制的蜜汁烤鸡翅、几碟精致点心，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花茶。
原本打算说出口抱怨小晴的话自然只能憋回肚子里。
大少爷心头一跳，连忙上前行礼。
“臣参见陛下！”
十一抬眼，唇角微扬，随意摆了摆手。
“免礼，不必拘束。”他指了指斜对面的位置，笑道。“坐吧。”
小晴也笑眯眯地拍了拍身旁的凳子：“大哥快来，这烤串刚送来，还热着呢！”
大少爷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坐下，毕竟他不比经常接触陛下的小晴和二少爷，动作却难免的有些拘谨。
皇帝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轻笑一声。
“国公府烤串店近日生意红火，连宫里的御厨都学不来那味道，近日又推出了新品蜜汁烤鸡翅，便想尝试一番。”
小晴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那是自然，这配方可是我亲自调的！”
大少爷心底里默默擦汗，心想。
“小妹啊，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十一倒是不以为意，反而饶有兴致地拿起一串烤鸡翅，咬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味道……确实独特。”
小晴眼睛一亮。
“是吧？我在腌料里加了点蜂蜜和橘皮粉，去腻增香。”
十一点点头，又尝了一块点心，忽然问道。
“听说国公世子最近接手了生产队的事务？”
一侧的小晴插话：“叫小明就好。”
十一：“也是，小明叫着顺口，也亲切些。”
大少爷：“……”
但他顾不得上一刻的无语，便连忙放下手中的烤串，恭敬答道。
“回陛下，臣确实在学着管理。”
十一微微一笑。
“如何？可还适应？”
大少爷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道。
“起初有些吃力，但如今渐渐摸清了门道。”
十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不错，国公府子弟，理当如此。”
小晴在一旁插嘴：“大哥虽然总喊累，但做得可认真了，连生产队的骡子吃什么都管。”
十一闻言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少爷脸一红，瞪了小晴一眼，小晴却冲他做了个鬼脸。
夜色渐深，烛光摇曳，三人围坐一桌，竟有种难得的闲适。
十一似乎也卸下了平日的威严，偶尔还会与小晴讨论几句香料配方，甚至对大少爷的管理方式提了几点建议。
大少爷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几杯花茶下肚，加上小晴在一旁插科打诨，他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敢和皇帝开几句玩笑。
烛火摇曳，映得小晴眸中精光闪烁。
她将最后一块蜜汁烤肉咽下，执起丝帕拭了拭唇角，捂嘴打了一个饱嗝。
然后才正色道。
“今夜请你们来，实有要事相商。”
十一指尖轻叩青瓷茶盏，似笑非笑。
“就知你这丫头不会平白唤我，可是为鹿省之事？”
“鹿省有二哥坐镇，此行虽难，却暂且无忧。”小晴从一侧的柜子取出一卷绢册，徐徐展开。“今日要议的，是咱们京城大后方的百年大计。”
绢册上密密麻麻列着条目，小晴圆润小巧的手指头在上面轻轻划过。
“饺子坡生产队现在渐渐走上正轨，人口众多。如今也不止耕种开荒与建筑的工作了，耕织、制衣、制糖、畜牧等分队工坊要尽快正规化，尽可能往生产队自给自足、甚至产生盈利的方向走。”
十一点头，但并未开口打断她的话。
一侧的大少爷任明满身疲惫地回来，刚吃了一顿好饭刚放松下来呢，听到自家小妹当下给他塞工作，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
关键是陛下在旁边坐着、夸着，他是一声都不敢吭，只能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自家小妹，心底里也不敢有丝毫懈怠，连忙记下小妹方才所说。
废话！这事分明是冲他来了，难不成还指望面前两人执行？
今天晚上这顿饭散后，肯定是他去执行的，他不记下，谁来干？
小晴看到自家大哥明明一副委屈表情，却一双眼盯着她手中绢册，一副委屈而又认真的模样。
这种表情就像另一个世界，刚被老师锤完的小孩，一副委屈却又只能认真听讲的表情。
小晴心中只觉好笑，但她不但没有可怜对方的感觉，反倒还觉得有意思。
银簪移至下一项，小晴语气转肃。
“如今五城兵马司五十万精兵，这些兵力兼顾京城防务不可能完全调走，面对以后频繁出征收复失地，这五十万精兵肯定是不够的……”
面前的十一瞬间会意，点头说道。
“你想在生产队开展征兵？”
小晴点头。
她转向一侧的大哥。
“如今就要考虑征兵问题。”
“今夜过后，大哥可找猴子商议具体执行方案。”
“让猴子这个生产队大队长安排下去，让底下的分队长、小队长在生产队的日常工作中宣扬大夏朝廷全心为民、在努力拯救天灾人祸，给生产队工人上政治课、做爱国教育。”
“我们所做之事皆为实事，老百姓自己就能看到，只需略一引导，生产队里的工人便能承认我们大夏朝廷做出的努力，从而对我们形成拥护。”
“另一方面，给军队增加银钱粮饷待遇，从而吸引老百姓。总之就是，通过各种手段做好征兵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