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是从管道尽头的一个铁丝网外传来的。
铁丝网早已锈蚀，被大康用力几脚就踹开了。
钻出管道，刺眼的阳光让他俩一时睁不开眼。
清新的空气涌入肺中，恍如隔世。
打量四周，他们竟然身处半山腰一处极其隐蔽的灌木丛后。
下方远处，正是老狼沟的那道堤坝和日军山洞入口，他们绕到了基地的侧后方。
而此时，沟底日军基地因为之前的爆炸和闯入陷入了极大的混乱，巡逻队数量增加了一倍不止。
哨卡盘查更加严格，甚至能看到有工兵在抢修线路。
“好险…”大康后怕道。
刘铁柱仔细观察着下山的路和日军的布防。
“不能从原路返回了，鬼子肯定封锁了那片山区，咱们得绕远路，尽快赶回炭窑！”
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刘铁柱的目光忽然被山下公路上再次出现的一支车队吸引。
那车队规模更大，护卫更加森严，而且卡车上运载的，不再是毒气桶，而是一些蒙着厚帆布、形状奇特的长条形物体。
那是什么？
难道除了毒气，鬼子还有别的阴谋？
车队缓缓驶入山洞消失不见。
刘铁柱心中刚刚放下的石头又悬了起来。
宫本和孙黑虎，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狠毒的后手？
山风凛冽，吹动着半人高的枯草，发出沙沙的声响。
刘铁柱和大康潜伏在灌木丛后，仔细观察着下山路径和日军的动静。
沟底日军基地像被捅了的马蜂窝，巡逻队明显增多，哨卡盘查严密，甚至还有狼犬在来回嗅探。
想要原路返回寻找二娃和药老那条路，几乎不可能。
“刘爷，咋办？硬闯肯定不行。”大康看着山下密密麻麻的鬼子，头皮发麻。
刘铁柱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地形，最终指向东面更陡峭、植被更茂密的山脊。
“从那边走，绕过去。虽然难走，但鬼子布防应该会弱一些。”
他们怀里的情报重于一切，必须不惜代价送出去。
两人借着灌木和岩石的掩护，开始向东面陡峭的山脊攀爬。
刘铁柱单手使不上力，爬得异常艰难，伤口多次被岩石刮蹭，鲜血淋漓，但他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大康在一旁尽力搀扶。
每走一段，他们就不得不停下来观察敌情，躲避巡逻队和了望哨。
速度慢得像蜗牛，太阳渐渐西斜，温度开始下降。
“刘爷，歇会儿吧，你脸色太难看了。”
大康看着刘铁柱苍白如纸、冷汗直冒的脸，担忧不已。
刘铁柱靠在一块山石后，剧烈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失血、疲劳、寒冷都在侵蚀着他的意志。
他掏出怀里被体温焐得半干的干粮，分给大康一半，艰难地咀嚼着，补充体力。
“必须…在天黑前…绕出去…”他声音沙哑干涩。
夜晚的山林更加危险，而且他们的行踪随时可能暴露。
休息片刻，两人继续跋涉。
终于，在日落前，他们成功绕到了老狼沟东侧的山脊背面，这里已经看不到日军基地，巡逻队的密度也大大降低。
不敢停留，两人沿着山脊向记忆中来时的方向，炭窑大致方位赶去。
夜幕迅速降临，山林被黑暗吞噬，只有冰冷的月光提供着微弱的光亮。
没有火把，不敢发声，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摸索，全靠记忆和方向感。
寒冷和饥饿不断袭来。
“砰！啪！”
突然，远处夜空传来一声突兀的枪响，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两人立刻伏低身体，紧张地望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似乎是炭窑那边？
难道老孙他们出事了？
还是二娃被鬼子发现了？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快！”刘铁柱顾不上疲惫和伤痛，加快脚步向枪声方向摸去。
越靠近炭窑区域，空气中的紧张气氛越发明显。
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零星枪声，和日语的吆喝声。
鬼子果然在搜山！
两人更加小心，利用地形隐蔽接近。
终于，远远看到了那个隐蔽的炭窑洞口。
洞口外的藤蔓似乎有被拉扯践踏的痕迹，但里面黑漆漆的，静悄悄的。
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在远处仔细观察了半晌，确认周围没有埋伏后，刘铁柱才学着之前约定的鸟叫信号，轻轻叫了几声。
片刻的死寂后，炭窑里也回应了几声鸟叫，声音带着警惕和不确定。
是自己人，他们还活着。
刘铁柱和大康松了口气，连忙靠近洞口。
拨开藤蔓，只见里面闪烁着微弱的火光，老孙、二娃、还有另外两个伤员都紧张地握着武器。
看到是他们，才放下心来，脸上露出惊喜。
“刘爷！大康！你们可回来了。”
老孙激动地迎上来，看到刘铁柱惨白的脸色和又被鲜血浸透的肩膀，吓了一跳，“咋伤成这样？快坐下！”
炭窑里生着一小堆火，暖和了许多。
小雨看到刘铁柱的样子，眼圈立刻红了，连忙拿出干净的布和药老给的草药给他重新包扎。
林红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好了一些。
“外面鬼子搜得紧，刚才差点摸到这边，交了下火，被打退了。”
老孙心有余悸地说，“你们那边情况咋样？找到地方了吗？”
刘铁柱顾不上处理伤口，立刻从怀里掏出那些染着血的图纸和文件，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找到了！鬼子的毒窝就在老狼沟，孙黑虎那王八蛋没死，就在里面，这是他们的布置图和作战命令。”
就着篝火的光芒，老孙和二娃凑过来看。
当看到图纸上标注的恶毒设计，和文件上那触目惊心的效果评估时，两人都气得浑身发抖。
“畜生，一群该千刀万剐的畜生！”老孙一拳砸在地上。
“必须立刻把情报送出去！”刘铁柱急切道，“鬼子电缆被我们炸了，但肯定有备用方案，月圆之夜没几天了！”
“怎么送？”二娃为难地说，“电台早坏了，外面鬼子围得像铁桶一样，根本出不去啊！”
确实，如今他们被困在这山里，伤员又多，强行突围送信，成功率几乎为零。
炭窑内陷入一片沉默和绝望。
拿到了至关重要的情报，却无法传递出去，这种无力感几乎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