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万钧一行妖影如风,转瞬便远离了鸿蒙书院那片清净之地。
方才被萧玉辰一番话语和那手“复原”牌匾的手段震慑住的妖族俊彦们,此刻终于按捺不住,纷纷围拢上来。
“仇大哥!方才为何不让我等出手,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族撕成碎片!”那豹头妖修一脸愤懑,“区区一个人族酸儒,也敢在我等面前大放厥词!”
另一名身形瘦削,鹰钩鼻的妖修也阴恻恻地开口:“听闻前些时日魔族使者来访,便是此人出面,才让我北海妖族挽回了些颜面。哼,我堂堂北海妖族,何时需要一个人族来撑场面了?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岂不让我等沦为四海笑柄!”
“都给本座闭嘴!”
仇万钧猛地顿住脚步,回头厉喝一声,暗金色的竖瞳中寒光一闪,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笼罩住众妖。
那些原本还七嘴八舌的妖族俊彦们,顿时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个噤若寒蝉。
“本座行事,何时轮到尔等来置喙了?”仇万钧冷冷扫视着他们,“那人族固然可恶,但本座今日若真伤了他,在大长老面前,少不得要落下一个不分是非、不知轻重的口实!莫忘了,那人族背后,还有龟老撑腰!”
他当然不会承认,萧玉辰那手凭空凝聚锦绣文章、复原牌匾的手段,着实让他心中也泛起了一丝波澜。但表面上,他依旧将一切归咎于对大长老和龟老的忌惮。
众妖闻言,这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学堂之内,风波暂息。
萧玉辰目光温和地看着那些重新安定下来的妖族幼崽,声音清朗:
“方才之事,亦算是一堂课。读书人修身养性,遇事当沉着冷静,荣辱不惊。若遇纷争,当以理服人,以德化人。”
一名虎头虎脑的小妖举起爪子,瓮声瓮气地问道:“夫子,若是对方根本不与我们讲道理,就像方才那个大块头一样,那我们又该如何?岂不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萧玉辰闻言,微微一笑,略作沉吟后,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儒者,非一味退让。先贤有云,‘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若对方蛮不讲理,一意孤行,甚至危及自身与道义,那便当效法雷霆手段,行霹雳之怒。儒家,亦有降妖伏魔的万钧怒火。该出手时,便当出手,此亦是护道之举。”
此言一出,那些幼崽们似懂非懂,但看向萧玉辰的目光中,却又多了几分莫名的敬畏。
授课结束,幼崽们散去。
胡青玄长老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走到萧玉辰面前,脸上带着几分后怕与庆幸:
“萧先生,今日之事,多亏您隐忍克制。那仇万钧乃是虬龙一族的嫡系天骄,性情乖张暴戾,今日他没能在此地闹出更大的乱子,已属万幸。”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不过,萧先生,您今日算是彻底得罪了他。此獠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日后……怕是会有不少麻烦。”
萧玉辰神色淡然,仿佛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望向窗外悠远的云层,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回应胡青玄:
“萧某本就是客居此地,他日因缘尽时,自会离去。些许俗事纷扰,不必挂怀。”
他对着胡青玄微微一揖:“今日多谢长老周旋。萧某先行告辞。”
说罢,便转身朝着自己的静室行去。
回到静室,萧玉辰盘膝而坐,摒除杂念。
外界的风波,似乎并未在他心湖中留下太多痕迹。
他很快便心神沉浸,开始沉浸于《易经·参赞化育章》的深邃智慧之中。
识海之内,不再是具体的先贤身影,而是对“光明”与“秩序”这两种天地根本法则的深层感悟。
仿佛神游太虚,与那些古老的、构建天地万物的至理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每一次呼吸吐纳,都似乎在与天地间某种宏大而有序的韵律产生着更为紧密的共鸣。丝丝缕缕的玄妙感悟,如同清泉般滋润着他的文宫与神魂,丹田内的文道金丹,也随之愈发圆融,其上铭刻的道纹,在“光明”与“秩序”的辉映下,更显清晰与玄奥。
他的气息,在这种对天地至理的参悟中,稳步提升着。
三日之后。
万妖岛第四十九层,大长老居所之中,
北海妖族大长老,正静静地看着下方垂手而立的仇万钧。
“三日前,你去鸿蒙书院了?”大长老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仇万钧身躯微微一震,没有丝毫争辩,直接躬身认错:“是。弟子一时鲁莽,扰了书院清净,请大长老责罚。”
大长老沉默片刻,目光依旧沉凝如水:“你对那位人族萧先生,印象如何?”
出乎意料的,仇万钧这次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屑或轻蔑。他微微抬起头,眼神复杂,沉声回道:
“回大长老。那位萧先生……确有不凡之处。其文道修为,弟子……望尘莫及。”
这番话,他说得倒是真心实意。那日萧玉辰信手拈来的锦绣文章,以及复原牌匾的手段,的确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大长老闻言,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满意之色,缓缓点了点头。
“不错,不再是一味的狂傲不羁,而是懂得去观察他人的长处,万钧,你心境长进不少。”
“全赖大长老照顾,教导,小子才能有此进境,大长老,听说很快就是万族大会,我们北海妖族也要参加?”
大长老目光一凝,点点头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