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泰兰纪元 1369年 12月9日 地点:灵鹰村
华逸缓缓从灌木丛中走出,红色长衫上还挂着几片枯叶。
两个女孩立刻摆出战斗姿态,青衣少女的指尖已经扣住三枚银针,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坏人!\"羊角辫小女孩突然扑向晋宝,两个肉团子顿时滚作一团。
尘土飞扬中,金色猴尾和羊角辫纠缠在一起,活像两只打架的幼兽。
小女孩很快发现不对劲——这个在迷雾中凶神恶煞的小子,此刻只会用肉乎乎的小手乱抓。
\"哈哈哈,你打不过我!\"羊角辫一个翻身骑在晋宝肚子上,得意地晃着脑袋。
晋宝憋得小脸通红,橙色练功服沾满草屑,委屈得眼眶都红了。
华逸刚想上前,后颈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
青衣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匕首紧贴着他的动脉:\"动一下试试。\"她的呼吸喷在耳畔,带着淡淡的药草香。
\"住手!\"
酋长的暴喝震得篝火火星四溅。
壮硕的身影大步走来,腰间骨饰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他单手拎起羊角辫,小女孩在半空踢蹬着短腿:\"阿爹!他们欺负阿姐!\"
\"若真有恶意,\"酋长古铜色的脸庞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威严,\"灵鹰早把他们撕碎了。\"
他转头看向青衣少女,\"阿雅,收刀。\"
名叫阿雅的少女冷哼一声,匕首在华逸颈间轻轻一划——没破皮,但足够让他汗毛倒竖。
她退开时故意踩了华逸一脚,鹿皮靴的硬底碾得他脚背生疼。
\"啾——\"
清脆的哨声划破夜空。
一只眼扑棱着翅膀落在酋长覆着皮套的右臂上,歪着独眼打量众人。
酋长粗糙的手指抚过灵鹰的翎羽,借着火光仔细端详它残缺的眼睑。
\"这鹰是你养的?\"酋长浓眉下的眼睛炯炯有神。
\"我养的!\"晋宝一骨碌爬起来,小脸上还挂着泥印。他挺起胸膛,背后的\"宝\"字皱巴巴地贴在圆后背,\"公会所有灵兽都归我管!\"
酋长怔了怔,爆发出一阵洪亮的笑声。笑声震得帐篷上的铜铃叮当作响,惊起几只夜栖的灵鹰。
\"个头不大,本事不小!\"他揉了揉晋宝的刺猬头,又拍拍华逸的肩膀,\"来来,进帐篷说话。\"
羊角辫不服气地拽阿雅衣角,却被姐姐弹了个脑瓜崩。
酋长转身时,腰间的狼牙挂坠扫过华逸手背,粗糙的触感让他想起白石村的老猎户。
帐篷内壁悬挂的月光石将空间染成柔和的乳白色,华逸的靴底陷进厚实的雪狼皮地毯。
外头粗粝的兽皮帐篷与内部的精致形成奇妙反差——檀木矮几上摆着鎏金香炉,青烟袅袅上升时被悬挂的羽毛风铃切碎,在帐篷顶部投下流动的暗影。
角落里堆着几个藤编鸟笼,里头铺着晒干的薰衣草,散发出安抚灵禽的淡香。
中央矮几上的铜壶冒着热气,水汽在月光石照耀下形成迷离的光带。
\"坐。\"
酋长盘腿坐在狼皮垫上,骨节粗大的手示意众人落座。
华逸的膝盖碰到矮几,檀木桌面的冰凉触感让他稍稍清醒。
晋宝挨着他坐下,金色猴尾不安分地扫过藤席,发出沙沙轻响。
\"酋长好,我是赤炎苍穹公会的华逸,就来自附近青岚城的白石村。\"
少年抱拳时,白虹剑的剑穗扫过矮几上的蜜饯盘。
酋长古铜色的脸庞在听到\"白石村\"时骤然阴沉,像是有人往篝火里泼了盆雪水。
\"白石村?你可认识一名女子水清莲...\"
酋长的声音有些沙哑,指节敲打蛋壳发出空洞回响。
\"哐当——\"
华逸猛地弹起,膝盖撞翻的铜杯在狼皮上洇开深色水痕,几滴茶水溅在阿雅紫晶耳坠上,惹得少女皱眉。
茶水在藤席上洇开深色痕迹,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他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你认识我母亲?\"
月光石的光晕里,酋长古铜色的脸庞浮现出复杂的表情。
他摆摆手,示意华逸走近点,伸手想触碰华逸的脸,又在半空停住:\"眼睛像,连皱眉的样子都像。\"
粗糙的指尖微微发抖,\"阿莲是我们高山族走出来的。\"
一只眼从帐外飞进来,落在华逸肩头,罕见地没有捣乱。
\"难怪灵鹰不攻击你。\"
酋长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原来是阿莲的孩子...她还好吗?\"
华逸没有回答,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春末,六岁的他爬上村口老槐树,从鸟窝里摸出两颗青壳鸟蛋。还没等他炫耀战利品,后衣领就被猛地揪住。
\"啪!\"
竹条抽在屁股上的脆响惊飞了树梢的麻雀。
母亲的手劲大得惊人,每一下都带着风响。
他记得自己趴在青石板上哭嚎,母亲却铁青着脸打完一百下下才停手。
夜里他趴在床上抽噎,母亲用冰凉的药膏涂抹伤处时,指尖在发抖。
\"鸟妈妈回来发现孩子不见了...\"母亲的声音比药膏还凉,\"该多伤心?\"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她湿润的眼角。
那是华逸第一次看见要强的母亲落泪,晶莹的泪珠滴在他红肿的皮肤上,比竹条抽打还要灼热。
\"阿莲从会走路就开始养鹰。\"
酋长的话将华逸拉回现实。
老人从腰间解下个褪色的皮囊,倒出几片风干的鹰羽,\"她十岁就能让雪鹰自愿断羽认主。\"
晋宝突然\"啊\"了一声,肉乎乎的小手指着华逸的耳后:\"会长大哥哥这里也有羽毛印记!\"
华逸怔住。
他从未注意过耳后那处淡青色胎记,形状确实像片蜷曲的羽毛。
酋长突然大笑,笑声震得月光石微微发颤:\"高山族的鹰语者血脉,果然代代相传。\"
\"她...为什么从不提故乡?\"华逸听见自己的声音发涩。
酋长摩挲着手中鹰羽,苍老的指节拂过羽轴:\"当年她执意嫁给你父亲,族里有规定,高山族禁止与外界联系,你们估计也是通过山神的迷雾才找到这里的,山神以为你的母亲阿莲回来了...\"话到一半咳嗽起来,阿雅连忙递上药茶。
华逸盯着茶水表面晃动的月光,忽然明白母亲总在雨天望着远山的沉默。她教他辨认草药时总说\"高山雪莲止血最好\",却从不解释为何熟知雪山气候。
\"我父母在我6岁时为了保护别人使用了禁术,现在不知道生死...\"华逸盯着自己倒映在茶汤里的眼睛,那里面渐渐浮出母亲的面容。
“她还活着。”酋长缓缓起身。
华逸不可思议的看着酋长,“真的吗?真的吗?”
酋长来到帐篷外,一声长长的口哨后,仿佛从圆月之中,飞来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