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余晖染红半壁天空。河畔的景色更是生动，画舫游船，往来如织，歌弦之声，断续可闻。秦淮两岸一如既往繁华热闹。
“谢漂亮，你妹子要进宫，该不会搭上我吧？”姜姚此刻心事重重。谢澜态度强硬，话里话外一个含义——要她去做贴身婢女。
“进宫？”谢烨神色错乱，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他转身，一把擒住姜姚的胳膊，厉声道。“听谁说的。”
谢烨神情激动，面色潮红。手劲大得出奇，姜姚见不得他着急上火，不忍欺骗，可一想到谢澜要搭上她的幸福，她语气不佳嚷道。“这事还能谁说，谢澜，她自己。”
“谢澜要进宫？”谢烨神情恍惚，一脸疑惑，反复念着这句话，力道又大了几分。
姜姚的表情在扭曲。谢澜进宫这种大事，不该是永平侯府早已谋划好的吗？可要搭上她却过于残忍了。“嗯，谢漂亮，你抓痛我了。”
谢烨眉头紧蹙，神思错乱松开，转头又握住姜姚双臂。他语气急躁问道。“那，那三哥，四哥怎么说？”
谢烨这么一问，姜姚反复回忆三人之间的对话，这种“大阴谋”到底瞒了谁？或许屋内的三人故意在演戏？三人对话她听得不够真切，却能知道其中一二。她思考片刻道。“谢澜说此次来京，她为了进宫当娘娘，为振兴侯府。谢灿一言不发，不支持又不反对，谢焕则持反对意见。”
“澜妹糊涂。”谢烨神色暗道，他思绪万千，松了手臂，情绪低落的转身。“此刻搅和进宫里，大错特错。先不说陛下的喜好，陛下最是提防世家大族。”
姜姚同仇敌忾附庸道。“对，陛下如今喜男色。谢澜更无半点胜算。”朝中之人皆知文帝秘密，谢灿为何不提醒谢澜呢？难不成，谢灿打算折了她与谢澜，用于固宠。
谢烨心事重重，表情愣愣的，语气愈发凌厉急躁。“休的胡言乱语。”
姜姚点头，妄议朝政或是妄议上位者皆是死罪。可李三思又不是别人，她心里不服气反驳道。她眼睛咕咕转着。为了不搭上自己的小命，她情意绵绵挽起郎君手臂，提议道：“谢漂亮，你也不愿意谢澜搭上一身的幸福吧？”她在心里小声嘀咕：我也不愿意搭上自己。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的小命估摸让永平侯府惦记上了。
谢烨一愣，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定要使坏。他不动声色抽回胳膊，警惕问道。“夏荷，有什么话，直说。”
姜姚撇撇嘴，耸耸肩。大庭广众之下。她就这么见不得人吗？两人手挽手也怕熟人看见吗？她冷哼数声，面朝秦淮河，情绪不佳说道。“我去劝劝谢澜，京城大好风华，多少才子佳人。她何必在宫中蹉跎一生呢!”
“澜妹能听吗？”谢烨情绪低落转身，两人并排站在秦淮河边。谢澜要进宫，到底是谁指使的？难不成是父兄，他微微转头，朝着姜姚望去？父兄的目的是她吗？一个酷似李晚的小娘子。
“不试试，怎么知晓。”姜姚兴致勃勃望了过来。“明日午时燕春楼，你把谢澜弄来。”
“有把握吗？”谢烨讪讪笑道，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面颊上，红艳艳的，仿佛能扫除了他心中的一切灰暗。
“t-R-Y，try。”姜姚笑意盈盈伸了伸懒腰，不知为何，她说出这个try。她豁然开朗大笑，她的人生哪一次不是一次次尝试，失败，再尝试，再失败，不停的，一次次尝试过来的。
清冽的琴音在大厅回荡着，小八灵活扭动着腰身。长剑划破长空。一个月艰苦训练，这支剑舞初具规模。
“夏荷，怎约在此处？”谢澜扭过头去，一脸嫌弃皱皱鼻。自小在朔北长大，这舞者软绵绵的耍剑，真叫她倒胃口。
姜姚一脸诧异。燕春楼南风馆如今是京中小姐，贵妇之间，心照不宣的网红店。“澜姐，南风馆乃京中女眷消遣娱乐之所。”她凑近，神秘兮兮，语气暧昧。“澜姐，你不知其中奥秘，晚些来，我给你留好位置。”
“此处是南风馆？”谢澜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她不知京中女眷消遣娱乐方式具体是什么？可“南风馆”三个字她是懂的。燕京城中遍地是南风馆，那些姿色上佳的年轻男子为逃军役，甘愿进南风馆，充当权贵们的玩物。
姜姚不明所以，一个劲点头。又见谢澜面色不佳，知晓谢澜有误解，她讪讪笑，辩解道。“此处少年——”
“够了。夏荷。”谢澜情绪激动嚷道，豁然站起，她双手快速绕着帕子，生怕面前之人说出更龌龊之言。
姜姚坦然大笑，摊开双手，反正她俩也不是来欣赏歌舞的。谢澜如此抵触，还不如速战速决。
谢澜自始至终一直在观察着姜姚。小娘子今日一身橘红色短襟，白色的百褶裙。百褶裙上绣着淡淡菊花。这身装饰堪比贵族小姐。与之相比，她一身暗淡的衣衫毫无任何出彩之处。“夏荷，你笑什么？”她心里是嫉妒，羡慕，恨的。一个贱婢能穿金戴银，凭什么？
姜姚也不惯着她，慢悠悠喝着汤。“澜姐，坐坐坐，今日我请客，先吃饭。”
谢澜心中不爽，一个贱婢如此无礼，仗着谢烨的疼爱，始终有恃无恐。她一脸傲气十足。“夏荷，你考虑清楚了吗？过来伺候我。”
伺候？话题绕来绕去就是一句话。如若能答应，她昨日怎会跟谢烨跑路呢。事情一日不解决，她一日不能安生。“澜姐，三爷，四爷跟你说清楚了吗？”
“什么？”谢澜疑惑问道。
昨日，谢烨与小娘子牵手跑了。三哥谢灿气鼓鼓搁下茶碗，语气凌厉。“岂有此理，简直目无尊长。”
四哥谢焕则一言不发，一脸担忧低喃。“三哥，莫要打她的主意，六郎会疯的。”
“为了一个女子疯魔，他不配做谢氏儿郎。”谢灿赌气般掀泼茶碗。
从三哥，四哥之间的对话。谢澜悟到了，小娘子长大了，愈发狐媚了。小娘子一直仗着谢烨的宠爱，到处惹事生非，简直无法无天。她内心深处是气愤的。她的烨哥，如何能受人蛊惑呢。
谢澜疑惑的眼神，姜姚看在眼里，她拍着胸脯，一脸自豪说道。“澜姐，我如今不是将军府或是永平侯府的婢女了。”
“什么？”谢澜咯噔一下站起，眼睛瞪得大大的。她喃喃自语道。“这不行，夏荷，你得跟我一道进宫。”父亲嘱咐过她。夏荷那丫头跟谢烨一路进京，遇盗贼而不死，可见有勇有谋，又有一身武艺傍身。夏荷跟着一同入宫，定能护住她的性命。
进宫？姜姚冷笑，永平侯府打着一手好算盘。她进宫做李晚的替身吗？她俯身，凑近谢澜道。“澜姐，你不知道吧，如今，我乃高宁县主的家奴。这间燕春楼乃县主的产业。”她得自侮名声。权贵的家奴可比自由之身好用多了。她得立威，或是狐假虎威，让那些动了歪心思的贼子死了这条心。
谢澜神色慌张，她不知道个中缘由。一个奴婢怎会无缘无故转手了呢？她不可置信嚷道。“你，你，你——胡说八道。”
姜姚讪讪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京中权贵皆知燕春楼乃高宁县主的产业。一个天天露脸的小娘子定是高宁县主的心腹，就连长公主也批了十二娘一顿。“燕春楼南风馆主事怎么用一个女子，一个女子如何挑大梁。”
“澜姐，信不信由你。”姜姚无奈摇头，苦口婆心劝说。“澜姐，进宫有什么好的？骨肉分离又不自由。”
谢澜面色讪讪，她不急于分辨，她心里疑惑，自会去考证。她轻蔑一笑。“天下荣华皆归宫里的娘娘。”虽说她乃侯府千金，可父亲一直不受侯府重视，婚嫁之事一直不如意。
“澜姐，自由与荣华相比，不值一提。”姜姚双臂撑着下巴，怂恿道。“澜姐，你知道吗？”她意犹未尽，兴致勃勃，一脸谄媚说道。“如今三爷升至京都卫指挥使，你在京城可以横着走。”
“横着走？”一个深沉男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