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来了，阁下。”洛瑟里安恭敬行礼。
哒、哒、哒，脚步声自正玉身后有节奏地响起，打破寂静。
这本是不该有回音的地方，更像某种刻意营造的声效。
果然，眼前的聊天界面，适时浮现一行字。
[近聊][亚当]：哒、哒、哒。
初次见识这位超级AI的整活能力，正玉愣了一下，心里失笑。
他默默喊出系统：「宝贝。」
系统焦头烂额地冒出来：「宿主别慌！救援马上到！亚当说他摇了人！」
「是啊，确实来了。」只是看洛瑟里安的态度，系统和他联系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正玉先前的确想过，促成各方合作的计划。但若两界的AI与精灵王早就联手......
这棋局，就得重新下了。
就在此时，冷冽的女声刺破凝重的气氛：“我们之间的合约，可不包括随叫随到。”
正玉循声看去，微微一怔——那是一位样貌酷似温莎华，气质却截然不同的女性。
她身形挺拔，步伐利落。黑色马尾高高束起，随动作轻晃。简单的工装裤与球衫勾勒出干练线条，腰间、腿侧挂着几只工具包。
三只毛色各异的猫儿，安静地跟随在她脚边。
几乎同时，聊天频道闪过信息，毫不客气地开了盒。
[近聊][维罗妮卡·西尔文]：我们之间的合约，可不包括随叫随到。
正玉揉了揉太阳穴，感觉现实比想象中更魔幻。
维罗妮卡·西尔文——温莎华那位据说死于谋逆的长女？
传闻中早已死于非命之人，竟现身于此。
他想起那场恶战，敌方正是借助名为“维罗妮卡”的水晶，化身魔族的半精灵艾琳娜。他又想起相关记载，帮忙鉴定掉落道具时，系统给出的详情介绍。
【‘维罗妮卡’：来自拥有者艾琳娜·暗影。
温莎华以已故爱女之名命名的炼金造物，倾注了一位母亲无尽的哀思与疯狂的科学执念。此物可完美替代佩戴者某一缺失或受损的器官。只要核心未遭彻底碎裂，便能持续运作，近乎永恒。
她曾痴狂地幻想，藉由此物——换回女儿早已逝去的年轻生命。】
——那枚与她同名的水晶道具维罗妮卡，正是因她的死亡而诞生。
事情变得更加有趣了。
“特殊情况，只得麻烦您。”随后洛瑟里安低声对正玉解释，“神使大人请放心，这位女士虽然态度强硬，但从未伤害过他人。”
正玉神情漠然：“我比较不放心精灵。”
维罗妮卡嗤笑一声，同样阴阳怪气：“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我说话？一群不懂人性、只晓得平衡之术的长生种。你们得罪了神使，还要让神使以为我也是同伙儿？”
洛瑟里安微微欠身，语气依旧平和：“很抱歉，但神使大人执意要返回此界。作为盟友，希望您能劝他在此处安心等待。”
他略作停顿，补充道，“您应该明白，精灵一族无意与任何种族为敌。”
“无意与人为敌？”维罗妮卡冷笑，“你们只是把不听从王命的人，当作需要修剪的树枝。别说得这么好听，到底是谁让我回不了家？”
“...请您不要为难我。”
维罗妮卡冰冷的目光扫过洛瑟里安，又望向虚空中的某处。她仿佛能看穿隐藏在空间缝隙里的每一个静语者。
“滚。”她吐出一个字，“趁我还没打算清算旧账。”
洛瑟里安再次行礼，这位半精灵的身影渐渐淡去，消失在扭曲的时空波纹中。
正玉仔细打量维罗妮卡·西尔文。
与他在cG中见过的，那个挥舞理想旗帜的革命者形象不同。眼前的她更像一尊冰铸的雕塑——棱角分明、寒气逼人。
唯有那三只数据模拟的猫儿，在她脚边蹭来蹭去，给她平添上几分柔软。
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三只猫身上时，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夏娃、亚当、潘多拉。
这三个名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眼前的人，就是一直未曾以真面目示他的c女士。
“我该怎么称呼你？”正玉开口问道，目光扫过她和猫儿们，“还有你们。”
“也许对你来说是初次见面，但我与你神交已久。神使，你可以称呼我为c女士。”维罗妮卡并无隐藏身份的意思，但她顿了顿才承认道，“或者维罗妮卡·西尔文。”
“咪。”夏娃发出标准的猫咪夹子音。
“喵。”潘多拉发出一声人教版猫叫，字正腔圆得很。
蹭在c女士脚边的AI们喵喵咪咪，并没有与正玉搭话的意思。
就在此时，亚当发出一阵宛如被门夹了的惨叫。
这下，维罗妮卡和正玉都看向他。
「呃，宿主，他以前不这样的。」系统发出一阵卡壳的机械流。
看到了好友在最重要的宿主面前出丑，系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而后对亚当发了一串有关怎么猫叫的资料。
片刻之后，伪装舔毛的亚当开口了。
他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你们看我做什么？非要猫来说句话，证明我是假猫吗？你们是不是有点刨根问底了？”
正玉对柔软的小东西态度良好：“抱歉？”
亚当骂骂咧咧地用翻译腔骂街：“该死！你们是应该跟我道歉！知不知道动物一旦开口说话，萌点立减十倍啊！”
“...亚当，嘘。”维罗妮卡试图制止。
而潘多拉忍无可忍，对亚当使用了左勾拳、右勾拳。两位AI模拟的猫儿，顿时扭打成一团，互相疯狂互殴。
夏娃看了看被干扰了对话的两人，干脆利落地给两只数据猫实施了禁言。
多亏这段插曲，素未谋面的两人气氛缓和很多。
“抱歉，神使。”维罗妮卡看起来有些尴尬，先前冷冽的气质也变得亲近很多，“她们被我惯坏了。”
正玉将关注点重新放回维罗妮卡身上，他需要知道这位女士的立场。
“...没关系。只是我有一些疑问，不知道能否得到解答。”
维罗妮卡：“好啊，我跟那群装模作样的精灵不一样，事无不可言。”
“关于肋骨演讲。我听有人谈起过，有关你那场…被母族扼杀的革命。”
“那算是革命吗？”维罗妮卡叹了口气，“不过是个穿越时空的可怜虫。看不惯周遭的一切又无力改变，对固化的阶级与获利者发起挑战。最后只能变成伤害自己、连累友人、警示世人的蠢货。”
“你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是啊。”
正玉摇头：“可怜虫可不会当众剖开自己的胸腔。我听说，在踏上绞刑架前，你亲手剖开胸膛，高呼贵族与平民并无不同。”
“那时候......”维罗妮卡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我只是天真地认为，用恐惧刻下的镣铐，就该用纯粹的恐惧来解开。曾经的我过于理想化，对一切事物的看法都过于片面。”
“您的想法并无错误。我自那座城市而来，从中看到了你曾存在过的痕迹。”
正玉笑着说，“也正是因为您三十年前播下的那枚火种，自民众心中燃起的自由与平等之火，如今的我才能将改变的火苗重新拾起。若按照这样的想法，也许我应该称您一句前辈。”
维罗妮卡错开神使的视线。
她从未想过，自己那场源于叛逆的举动会被人铭记。
尽管当时她在游戏论坛连载了自己的心理历程，也有不少内测玩家为了让她无罪而四处奔走。但除了让更多人被她的举动牵连外，一无所获。
她曾以为自己一事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