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伦靠着轮椅闭上眼。
他其实不太想看到卡特现在这副样子,本身他这个弟弟就不聪明,现在一魔怔,更是无法沟通。按理来说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但可能是虫之将死,塔伦这会儿很难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这种感觉其实挺糟糕的,他和卡特就是极端对立的两个面,而且他们俩的生活好像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就被放上了天平的两端,一方的萎靡会成为另一方的养分。
但是他们又谁都没有真正成长完毕的机会,目前看来是要同归于尽了,真是兄弟情深,塔伦闭着眼在心里叹气。以前他或许会喜欢看卡特歇斯底里的样子,现在却不想看了,他们都是何等狼狈啊。
这副神情摆在卡特眼里,味道就不一样了,似乎从他走下坡路开始,他的每一个对手都不屑于和他沟通。卡尔文也是,维尔西斯也是,现在的塔伦也是,这些虫都夺走了他的一部分,或许是名誉或许权柄,又或许是尊严——却连一句挑衅、一点愤怒都懒于施舍给他。
这是对他的蔑视吗,因为他现在是一个忤逆雌父的蠢货、一个弃子?卡特怒火中烧,走过去就想抓他,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一股大力猛地往后扯,勒得他差点呕出来,他一个趔趄,骂了一声才抬头看,路德维希拽着他的后衣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还不清醒?”卡特只觉得可笑,“他是雄虫!你真以为他是雌虫吗?”
路德维希松开手,“那又怎样?”
卡特还没有反应过来,品了一会儿才品出些不一样的味道,“不是......”
塔伦拧着眉毛,对着路德维希摇摇头。
路德维希面不改色,“二殿下是我的盟友。”
卡特没说话,他在思考。
哦,原来是站队啊,哈哈。我差点以为是搞对象呢。
“哈哈!”卡特觉得挺可笑的,和塔伦是盟友?那不就是看中了格瑞纳能带来的好处吗?既然如此,跟以前的卡特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这些雄虫说到底都一样啊!范斯他们以前不也是巴结着卡尔文吗?都是给雌虫当垫脚石,再精明的雄虫再有底蕴的家主,其实都是一样的德行嘛!
这就是他们要接受的虫生呀,所以他反抗了,有错吗?
“蠢货!”卡特突然又没有那么生气了,说到底还是他更胜一筹啊,他抓住路德维希的肩膀,眼睛从未有过的有神,“你以为格瑞纳能给你什么,值得你在这里跟着一个残废的雄虫?哈,他甚至几天前还是只雌虫!没有虫比我更了解格瑞纳,他什么都不会给你,等你没用了他就会把你当成垃圾丢在一边!”
路德维希忍不住皱眉,他不太喜欢跟虫有肢体接触,更何况卡特现在看起来脑子不正常,跟嗑了似的。
他别开卡特的手,“他什么都不会给我?可你不是从中获得了很多吗?”
“我获得了什么?我就跟他们的狗一样随便,又得到了什么?”
路德维希很奇怪,“什么都没得到你就愿意当狗?”
卡特一愣,塔伦闭眼,突然只剩死一般的寂静。
卡特这个时候是真的想要掐死他了,他连反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五官显得有些狰狞。
“其实你已经得到了很多了,你这些年还不够滋润吗?难道你真的以为你的荣华富贵都是理所应当的,都是一出生就注定的?你做个好看的傀儡,格瑞纳赏你几口好饭,你不觉得这很划算吗?”路德维希看着他,“更何况,你还会反咬一口,当狗都当不明白,如果我是格瑞纳,也会抛弃你。”
卡特瞪大了眼,“你......”
路德维希走近一步,盯着他的眼睛,“卡特,你这辈子被两件蠢事给毁了。第一是你甘愿做一个废物,第二是你不肯继续当废物。”
“你怎么敢!”卡特气得脖子涨红,脑袋完全和成了浆糊,他好像能够理解路德维希的每一句话,但是他不能懂,他不能懂,如果承认了他的一切就真的毁了,他的心灵就什么都不剩了。
这些天那些挥之不去的黑雾与身影是他的慰藉,也是他的噩梦,此时此刻又跑出来,小声地煽动着他最原始的欲望与恶意。但似乎又比以前要微弱很多,卡特捏紧了拳头,似乎还能维持一些理智。
路德维希看着他眼底的猩红,觉得他真是该去看病了,这个状态实在很危险。路德维希当机立断,拽着他的手,硬生生把卡特拽出去了,“你看起来很愤怒,还是冷静一下吧,要是做出什么对塔伦殿下不利的事,你只会过得更惨。”
他也没管卡特什么反应,要是他真的敢动手那也无所谓,谁还不是个s级了。
卡特瞪着他的背影,非常迟钝地想起刚刚路德维希说话时看着他的眼神,他当时真的感受到了非常浓重的反感,甚至是恨意......和单纯的蔑视并不同,路德维希似乎是真的恨他。
如果这种恨出现在维尔西斯眼睛里,他会觉得有些快意和理所当然,可是他似乎从未从哪只雌虫或者他认为的死敌那里得到这样的感情。而现如今,竟然是路德维希这只跟他往来极少的雄虫对他抱有这样强烈的情绪。
为什么?卡特有点茫然,为什么,他们之前有过什么交集吗?他可从来没有招惹过路德维希吧。
路德维希懒得管他在想什么,又回头看塔伦,后者有点无奈,“怎么那么快就把他弄走了?”
“他有病。”路德维希说,“我怕他发疯。”
“我话还没开始套......”
路德维希站在他身后,想要推动轮椅的时候看见了他发顶上落下的叶片,“你的安全更重要。”
“他......”塔伦说到一半,停住了,“你刚刚去哪了?”
“去楚陵光那里跟楼双信说了几句话,拿了点东西。”
“只是拿东西?”塔伦耸了下鼻子,“你们去掏下水道了?”
“嗯?”路德维希后知后觉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没有,他们当时确实在吃东西,可能沾上了一点味道......”
“......给我回去换身衣服洗个澡再来。”
“可以用你的浴室吗,你这里也有我的衣服。”
“......唉。”塔伦头又开始痛,转头看见路德维希直勾勾地盯着他,嘴唇抿得紧紧的,拒绝的话又有点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