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还在闪烁，节奏像心跳。
林悦儿的手掌贴在主控台上，指尖能感觉到微弱的震动。那不是机器运作的声音，是某种更轻的东西，像是风穿过树叶，又像是呼吸落在耳边。她没有动，只是看着前方缓缓亮起的光幕。上面显示着十二个新接入的信号点，每一个都在稳定传输数据。
楚墨渊站在她右侧，终端屏幕刚收起最后一行日志。他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按了下袖口按钮。翡翠药鼎图案在光线下闪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他知道，这次是真的稳住了。
小团子坐在台阶上，嘴里含着一颗糖，两条腿来回晃。他帽子上的兔耳朵歪着，没人去扶。他自己也不在意。他抬头望着天际轨道，那里原本空荡的地方，现在连成了一片光网。
“他们来了。”他说。
远处的投影亮起，一艘小型运输舰正驶入空间站对接口。舱门打开时，走出来的是北七哨站的联络员，身后跟着几名不同星域的观察代表。他们手里拿着记录板，脸上有疲惫，但眼神是亮的。
林悦儿收回手，轻轻抚了下胸前的银质胸针。树叶形状的边缘有些温热，像是被阳光晒过。她闭上眼，意识沉入心源空间。
里面比以往更安静。
土壤松软，空气带着淡淡的甜味。星辉兰成片生长，叶片边缘泛着银光。她蹲下来，手指触到一株新生的苗。根部的光丝比之前更密，延伸得更深。她注入一缕心源力，嫩芽立刻舒展，开出一朵米粒大小的花。
她睁开眼。
“还能再种更多。”她低声说。
楚墨渊听见了，点头。“通讯网已经覆盖三百二十个节点，延迟控制在零点三秒内。今天凌晨，极寒星带传回第一批生态修复数据，植物存活率达到百分之八十六。”
林悦儿看向他。“比预估高。”
“因为你给的数据频率更稳。”他说，“那个波形，和灯塔同步之后，系统自动校准了三次。”
小团子跳起来，跑到他们中间。“我也帮忙了！我唱歌的时候，光点都跟着摇。”
他张开嘴，哼了几句不成调的旋律。奇怪的是，头顶的照明环居然随着节奏明暗变化了一下。周围几个孩子笑了，其中一个指着天花板拍手。
一位年长的科学家走到前排，眉头没松开。“我们确实安全了，可敌人真的不会再回来？”
没人回答。
他又说：“没有威胁的时候，人容易忘记警惕。我经历过上一次黑暗时期，那时候我们也是这样庆祝的。”
林悦儿往前走了一步。
“我不是来让大家记住危险的。”她说，“我是来告诉大家，现在可以做点别的事了。”
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点微光。它不强，也不刺眼，只是安静地亮着。她轻轻吹了口气，光点飘向空中，落在地面时，化作一小片星辉兰种子。
“以前我种这些草，是为了救我妈。后来是为了帮朋友。再后来，是怕有人倒下没人能救。”她看着台下的每一个人，“但现在我不怕了。因为我知道，只要有人愿意种，就会有人收到光。”
楚墨渊接话：“科技不是为了封锁危险，而是为了让信息更快到达需要的人手里。昨天，南九区一个孩子突发心衰，当地医院通过即时通讯请求支援，我们远程指导用药，抢救成功。用时四分钟。”
他打开终端，播放一段视频。画面里是一名医生摘下口罩，对着镜头点头。旁边的心电图已经平稳。
人群开始低声议论。
小团子突然跑上前，举起一块画板。上面是他用蜡笔涂的画：三个人站在一片发光的田里，天上有很多星星，地上也有。
“这是我画的工作计划！”他说，“我要每天检查糖果库存，还要监督大家按时吃甜点！不然心情不好，光就变暗了。”
有人笑出声。
一个年轻女孩站起来，举着手里的记录仪。“我来自灰岩星，我们那里土地干裂，二十年没长出一棵活树。我能申请一批种子吗？”
林悦儿点头。“明天就能发。”
“我也要！”另一个声音喊。
“我们医疗站也需要灵果提取物！”
“能不能派技术人员帮我们搭建接收站？”
请求一条条弹出来，投在光幕上。楚墨渊快速浏览，手指在终端滑动。他点了几个确认，又转发给后台团队。
“一周内安排。”他说。
小团子蹦到最高一级台阶，双手叉腰。“听到了吗？你们都不是一个人干活！我们是一个大队！我当队长，林悦儿管种地，楚墨渊修路，许明川负责体检——啊不对。”
他顿了一下。
“许明川不在。”他小声嘀咕。
林悦儿笑了。“你刚才说得挺顺。”
“我练习过！”他挺起胸，“我还写了发言稿。”
他从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开念：“各位同——同志，大家好。我是小团子，三岁半，零食监管局局长兼光能传播专员。今天我很高兴，因为我们可以一起让宇宙变得更甜。”
全场安静两秒，然后爆发出笑声。
连那位老科学家也弯了嘴角。
林悦儿接过话筒。“我们不会消失，也不会变成雕像让人看。我们会继续做事，一件一件做下去。”
楚墨渊站到她身边。“如果哪天你觉得孤单，或者觉得撑不住，就打开通讯频道。我们的信号一直开着。”
小团子把画板举高。“还有我！我会给你发糖！”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把发光的小糖果，用力抛向空中。它们没有炸开，也没有变成全息影像，只是缓缓落下，每一颗都停在一个人的手心里。
拿到小糖果的人低头看着，有的轻轻握紧，有的举起来对着光。
林悦儿看着这一幕，胸口有点发烫。她知道，这不是结束。也不是起点。这是中间的一刻——风雨过去，路还在脚下，而他们终于可以喘口气，看看四周。
楚墨渊侧头看她。
她也在看他。
两人没说话，但都笑了。
小团子跑回来，一手拉一个。“我们上去吧。”
“去哪儿？”林悦儿问。
“高台啊！大家都等着呢！”
三人走上中央平台。身后升起一片星河投影，映出他们走过的轨迹：废弃空间站、地下实验室、心源空间的春日田野。画面最后定格在今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会场顶部。
林悦儿拿起话筒。
“我们不是英雄。”她说。
楚墨渊接着说：“我们只是选择了不停下。”
小团子跳起来，指着天边。“看！”
所有人抬头。
原本被云层遮蔽的天空，此刻裂开一道缝隙。一颗新生恒星正缓缓升起，光芒洒落，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光幕自动切换，显示全球直播画面。无数星球上的人们同时望向天空，有人站着，有人跪下，有人把孩子抱起来。
小团子咧嘴笑着，嘴里还含着那颗没吃完的糖。
林悦儿伸手，把他帽子上的兔耳扶正。
楚墨渊左手搭在小团子肩上，右手伸进外套内袋，取出一枚小小的工牌。
上面写着：灯塔管理员，编号001。